第五章 映雪阁的银梭

《梨涡覆盛朝·第五章 映雪阁的银梭》

永徽十八年霜降第十日，映雪阁的铜炉里飘着沉水香。苏小梨盯着生母未完成的刺绣，狼首的眼睛处用金线绣着颗极小的梨涡，针脚间藏着行蝇头小楷：“永徽三年冬，砚之三岁，雪夜护他过匈奴哨卡，其颈间狼首玉佩与吾襁褓暗纹相合。”

“原来你小时候这么爱哭。”她指尖划过绣品上的泪痕图案，忽然转头望向倚在窗边的萧砚之，“定北王妃说你被我母亲抱着时，攥着她的玉兰花簪不松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狼。”

萧砚之的耳尖微微发红，狼首纹袖口拂过窗台积雪：“那时你母亲的簪子勾住我领口，我怕扯疼她，才……”他忽然转身，从檀木匣里取出半幅地图，“这是城南庄子的密道图，你母亲用银梭刻在梨木匣底，地道入口就在你闺房的雕花地砖下。”

苏小梨摸着冰凉的梨木匣，忽然想起昨夜在侯府，周嬷嬷偷偷塞给她的银梭——梭头刻着玉兰花，梭尾雕着狼首，正是绣品上的模样。她将银梭往地砖缝隙一插，“咔嗒”一声，青砖下露出幽深的地道，寒气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地道通到定北侯府的兵器库。”萧砚之按住她冰凉的指尖，“你母亲当年就是通过这条地道，将匈奴细作的布防图送给我父亲。”他忽然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眼下朱砂痣，“苏小梨，你知道为何柳氏一首留着你吗？因为匈奴巫祝说，你的朱砂痣是‘狼首之眼’，能破他们的摄魂术。”

地道深处突然传来箭矢破空声，萧砚之猛地将她按在墙上，狼首纹披风挡住袭来的弩箭。苏小梨听见他闷哼一声，指尖触到他后背的湿黏——是血，带着北疆特有的狼毒草气息。

“他们用了匈奴的‘追魂箭’。”萧砚之扯下腰带，狼首纹银扣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跟着我数地砖，第七块青砖下有机关——”

话未说完，地道顶突然坍塌，碎石砸在萧砚之背上。苏小梨望着他绷紧的脊背，忽然想起前世冷宫，他也是这样用身体替她挡住狱卒的皮鞭。她摸出银梭，按在绣品上的梨涡位置，地道墙壁应声裂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缝。

“你先走。”萧砚之的声音发颤，却仍护着她往狭缝挪动，“银梭是定北军暗卫的信物，拿着它去兵器库，找刻着玉兰花的剑鞘——”

“一起走。”苏小梨咬住他袖口，硬是将他拽进狭缝，“当年我母亲能护着三岁的你穿过匈奴营地，如今我就能带着受伤的定北军世子突出重围。”她忽然轻笑，梨涡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别忘了，我可是侯府笑匠，最会哄人跟我走。”

狭缝尽头是定北侯府的兵器库，月光透过气窗照在剑鞘上，玉兰花纹与银梭严丝合缝。苏小梨抽出长剑，剑身上刻着“映雪”二字，正是生母的闺名。萧砚之靠在兵器架上，望着她舞剑的身姿，忽然想起苏映雪临终前的话：“小梨若遇危难，便让她执此剑，狼首军自会护她周全。”

“伤口要处理。”苏小梨撕下半幅裙摆，替他包扎后背，指尖触到他肩胛骨处的狼首纹身，与绣品上的图案分毫不差，“原来你十六岁就纹了这个，定北军的狼，果然从小就认准了主人。”

萧砚之忽然抓住她手腕，银梭坠地发出清响：“苏小梨，你知道我为何总送你玉兰花步摇？”他的拇指划过她腕间红痕，“因为你母亲最后留给我的，是支断了簪头的玉兰花簪，而你眼下的朱砂痣，正好长在她当年受伤的位置。”

兵器库的铁门突然被撞开，匈奴细作的狼头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小梨握紧“映雪剑”，剑鞘上的玉兰花忽然绽放，剑气所及之处，狼头面具纷纷碎裂——正是定北军独有的“破魂剑诀”。

“撤退！”细作首领认出剑上暗纹，带着手下消失在地道中。萧砚之望着苏小梨被剑气震得发麻的手腕，忽然轻笑：“看来，定北军的狼，以后要跟着小凤凰飞了。”

回到映雪阁时，天己微明。苏小梨摸着生母的日记，发现最后一页画着幅皇宫舆图，太极殿的鸱吻处标着“梨涡”暗记。萧砚之指着舆图右下角的狼首爪印：“这是匈奴细作的据点，他们想借太子寿宴，在贺礼里藏摄魂香。”

“太子寿宴……”苏小梨想起前世正是在那场宴会上，她被苏明珠陷害，向太子献了有毒的参汤，“今年的贺礼，是不是西域进贡的琉璃盏？”

萧砚之的瞳孔骤缩：“你怎么知道？”

她摸着眼下朱砂痣，想起前世萧砚之在她断气前说的话：“琉璃盏底刻着匈奴文字，我本该早点发现……”此刻她勾唇一笑，梨涡在晨光中格外明亮：“因为我不仅是苏小梨，更是定北军暗线苏映雪的女儿——这一次，该换我给匈奴细作，准备份‘贺礼’了。”

映雪阁外，定北军的狼首军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苏小梨望着萧砚之替她系好银梭，忽然明白，这一世的霜降早己不是终点，而是她带着生母的遗志、萧砚之的守护，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上，舞出属于自己的梨涡剑影。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