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暴雨夜工厂坍塌

暴雨倾盆而下，林诚的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半透明的扇形，却怎么也扫不净挡住视线的暴雨。他猛打方向盘拐进开发区第七工业园，轮胎在积水路面拖出刺耳的尖叫。手机在副驾座上不断震动，周婷发来的定位坐标正在不断刷新——那是天成集团新建的锂电池生产车间，本该在三个月前通过消防验收的厂房，此刻却被暴雨冲垮了西侧围墙。

"林总监，出事了！"助理小唐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产线工人说西区厂房塌了，压住了三个夜班工人......"

林诚一脚踩死刹车，吉普车在泥泞中滑行两米才停下。他扯下领带摔在副驾，抓起安全帽就往雨幕里冲。三十米外的厂房废墟上，探照灯将坍塌的混凝土块照得惨白，几个浑身湿透的工人正用撬棍撬开钢筋，血水混着雨水在地面蜿蜒。

"都让开！"林诚推开挡路的工人，安全帽边缘磕在预制板上迸出火星。他跪在废墟边缘，指尖触到混凝土断面时浑身一震——本该浇筑了二十八天的承重柱，内部竟是松散的蜂窝状结构。暴雨顺着安全帽檐流进眼睛，他摸出手机对准断面拍照，锁屏壁纸上女儿笑靥如花的照片被雨水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林律师在查什么？"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诚抬头看见陈志远撑着黑伞站在五米外的临时指挥棚下，伞骨上的雨珠折射出冷光。董事长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皮鞋踩在泥水里却不见半点污渍。

"我在查为什么承重柱会像豆腐渣。"林诚首起身，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陈志远骤然收紧的下颌线。他故意将手机转向坍塌的墙体，裂缝中的钢筋像干枯的血管般刺目，"根据《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管理办法》第十七条，未经验收擅自交付使用，最高可处合同价款3%的罚款。"

陈志远的伞微微倾斜，阴影笼罩住林诚："林总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他抬手指向厂房顶棚残存的部分，探照灯扫过时，林诚看见顶棚夹层里闪烁着金属反光，"抢救设备！那些进口的涂布机每耽搁一天，就要损失三百万！"

林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三天前他刚发现技术部篡改设备验收报告，此刻顶棚夹层的异常反光让他想起什么。他摸出录音笔按下回放键，赵宏宇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刺破雨幕："......涂布机核心部件必须用德国进口的，国产的会留下证据......"

"陈董，"林诚将录音笔举到两人中间，"如果消防部门发现涂布机用的是国产劣质材料，您猜他们会先查设备采购记录，还是先查谁在验收报告上签字？"

暴雨突然转向，抽打在临时指挥棚的铁皮顶上噼啪作响。陈志远的脸色在明暗交替中变幻，突然转身对身后打了个响指。两名保安从阴影里冲出，架起林诚的胳膊往外拖。林诚挣扎着将手机塞进裤兜，后腰撞上翻倒的建材箱时，听见周婷的尖叫。

"放开他！"周婷的高跟鞋踩着积水冲过来，黑色套裙下摆沾满泥浆。她伸手要拽林诚，却被保安反手扣住手腕。林诚看见她耳垂上摇晃的珍珠耳钉——那是上周他送她的生日礼物，此刻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周总监也管起闲事了？"赵宏宇的声音从保安身后传来，鳄鱼皮鞋碾过满地钢筋。他甩给保安一沓文件："这是林总监伪造的验收报告，现在他涉嫌商业欺诈。"文件在雨中散开，林诚瞥见首页的签名——竟是自己的笔迹，但日期显示是三年前。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三年前他刚升任合伙人时，曾帮天成修订过供应商合同模板。当时电脑中病毒，合同文件被误删，技术部送来恢复的数据U盘......林诚浑身血液凝固，那枚U盘此刻正在陈志远的保险柜里。

"带走！"赵宏宇一挥手，保安架起林诚就往皮卡车上塞。后视镜里，周婷被两个男人架着拖向厂房深处，她的珍珠耳钉在雨中划出一道弧线，消失在坍塌的墙体后方。

皮卡车在泥泞中颠簸前行，林诚的额头撞在车窗上。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厂房外墙的消防通道标识牌被暴雨冲刷得发亮——那本该是绿色，此刻却泛着诡异的蓝色。这个颜色他在天成集团劳务派遣公司的工牌上见过，那是陈志远侄子名下公司的专属标识。

"停车！"林诚突然暴喝。皮卡急刹，他撞开车窗跃出去，膝盖重重磕在碎石路上。前方五十米处，三辆渣土车正轰鸣着向坍塌现场驶去，车斗里露出的钢管上沾着新鲜血迹。

追捕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涌来。林诚在雨幕中狂奔，雨水模糊了视线，却让某种熟悉的金属气味越发清晰。那是环氧地坪漆的味道，和上周他暗访的劳务公司仓库如出一辙。拐过一个堆满钢板的死角时，他撞进一个潮湿的怀抱。

"屏住呼吸。"周婷的气息喷在他耳畔，带着地下仓库特有的霉味。她扯开他的衬衫，将某个冰冷的金属物件贴在他胸口。林诚浑身一震——那是枚微型录音器，指示灯显示正在运转。

"他们在涂布机夹层装了窃听器。"周婷的嘴唇擦过他耳际，"从你发现验收报告异常那天起。"她突然发力将他推进通风管道，自己却被铁钩勾住裙摆。林诚在黑暗中听见布料撕裂声，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管道里的穿堂风裹挟着铁锈味，林诚爬行时摸到管道壁上的刻痕。借着手机微光，他辨认出那些歪斜的数字——是倒计时，从72小时开始不断递减。当他摸到出口栅栏时，通风口外传来赵宏宇的怒吼："启动B方案！"

暴雨中炸开刺耳的爆破声。林诚在气浪中翻滚出管道，看见厂房西侧外墙轰然倒塌，扬起的烟尘中，某个熟悉的背影正钻进黑色奔驰。车灯扫过时，他看见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和父亲工伤死亡当天，他冲进董事长办公室时，陈志远佛龛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林律师，这份见面礼可还满意？"赵宏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诚抬头看见他正站在洒水车上，高压水枪对准自己。水流冲开泥浆的瞬间，林诚看见水柱中漂浮的银色颗粒——是纳米级的金属粉末，在探照灯下折射出诡异的蓝光。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号码发来段视频。画面里周婷被捆在仓库角落，正用口红在墙上写着什么。林诚放大视频，看见她身后货架上堆着成箱的"防水涂料"，箱盖上印着天成的LOGO。当他暂停视频逐帧查看时，一滴混着铁锈的雨水落进屏幕，模糊了某个关键画面。

"很遗憾，"赵宏宇关掉水枪，"你永远看不到她写了什么。"他甩过来个牛皮纸袋，"不过你可以看看这个。"纸袋里掉出三张照片：林诚女儿在游乐场玩耍、苏明慧在律所门口、以及陈志远与某位政府官员握手的背影。

暴雨更急了。林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现纸袋内侧用油性笔写着串数字——TY-0725，和他父亲工牌上的编号完全一致。远处传来警笛声，赵宏宇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个意味深长的口型："游戏开始了。"

当警车包围厂房时，林诚正蹲在废墟里拼凑半张烧焦的合同。火焰舔舐过的纸页上，"劳务派遣协议"几个字依稀可辨，但关键条款己被烧成灰烬。他忽然意识到，那些蓝色金属粉末不是涂料，而是某种放射性物质——和父亲尸检报告里提到的"未知放射性污染"完全吻合。

"林总监！"周婷的声音穿透混乱传来。她从警车后座冲出来，黑色套裙撕裂处露出腰间的淤青，"他们在我的办公室装了窃听器，这是......"她举起个U盘，接口处沾着新鲜血迹，"赵宏宇的海外账户流水，最后三笔转账记录是......"

警笛声突然转向。林诚看见五辆黑色越野车呼啸而至，车窗降下的瞬间，他看见吴德利标志性的冷笑。男人手里把玩的银色打火机，正是上周出现在陈志远保险柜里的那款。

"林律师，听说你在找这个？"吴德利抛来个物件。林诚凌空接住，是枚刻着父亲名字的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让他如坠冰窟——二十年前的父亲，正站在某个矿井口，背后是"安全生产模范单位"的锦旗。

暴雨中炸开惊雷。林诚握紧怀表，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远处警笛声交织。当吴德利的保镖逼近时，他突然笑了。这个笑容里带着父亲工牌上那枚生锈的钢印，带着周婷墙上的血字，带着赵宏宇账户里流向开曼群岛的数字——所有线索在雨水中沸腾，最终凝结成他手机里刚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

"涂布机夹层第三块钢板，有你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