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徒劳

以至于走出办公室门时，她脚都是麻木的，踩着硬地板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她慢悠悠挪回教学楼，下课的喧嚣和嬉笑声仿佛风一样略过耳畔。

像局外人一般被突兀地塞入某个环境下。

“彩蝶——彩蝶——！”

思绪“啪”地一声中断，彩蝶回神，一只追踪球以相当迅猛的速度俯冲而来。

她身体震了下，紧急避让，可反应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它疾振的翅膀还是给脸颊刮出了一道淡痕。

像带刺的杂草刺穿肌肤，痛里夹着过敏的痒。

彩蝶彻底清醒过来。

训练场的终止哨猝然响起，在空中飞舞的追踪球翅膀悬停，纷纷掉落在地上。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懵，按平常，训练根本不可能这么早结束。

“中场休息半小时。”

青泽的声音低冷，他脸转向彩蝶。

“彩蝶，出来一下。”

他敛眸，没再多留一个眼神，转身走出了训练场。

彩蝶吞咽，心情变得忐忑起来，脉搏不安的鼓点在耳蜗里狂震。

橙子和阿远对视了一眼，满眼担忧地望向她出去的背影。

彩蝶走到了旁边的小训练场，空无一人——除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她很清楚自己被单独叫出来的原因。

青泽身子斜靠在场地的镜墙上，懒着眼睨着慢吞吞挪过来的女孩，嘴角扯了扯。

“坐。”

他下巴指了指身前那块地方，示意她过来。

还不知道从哪扯来一只垫子垫在她屁股下面。

彩蝶唇瓣上下，眼睛甚至不敢去瞟对方的表情，腿曲着，盯着搁在腿间的手看。

“看我。”

很轻的一声，彩蝶的眸光微动。

她抬眼，看到男生蹲下身与她平视，目光平静如水。

青泽：“你…”

他浅淡的瞳眸像心头的一丛荆棘，把她刺痛。

“——对不起！”她打断了他。

他的身形微微一僵，随即勾唇，“说说看，哪错了？”

彩蝶牙齿碾磨过唇珠，睫毛遮住了眼底波动的情绪，“我一首在走神，没好好训练，对不起。”

“嗯。”青泽挑眉，“还有呢？”

“还有？”彩蝶被问得怔忡，头扬起，思考跟不上注意力的样子有些呆。

和刚睡醒的懵懵小动物没差。

青泽竭力压抑住在训练场亲她的冲动。

“嗯？没有么？”他哑声提醒她，“为什么走神？”

一问，女孩的头又垂了下去，手指拽着快要松开的鞋带玩，心不在焉的。

“啪！”

一个急刹车，缠绕鞋带的指节瞬间顿住。

他在她脸前面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懒洋洋地压眉，“回答我。”

彩蝶的眸子缓慢上移，小心翼翼地望向青泽，“你都知道了吧。”

“我知道什么？”声线清朗，仿佛是为了引诱躲在砂窝里的小猫出来。

她鼓起腮帮，“严雨泽会跟你配一场。”

像早有预料她会说什么，他只是淡声嗯了下。

“青泽。”彩蝶叫他的名字。

青泽首勾勾地盯着她，瞳仁像海里的一条鲸鱼。

“你要不要考虑…换个搭档？”憋在胸口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可心底的沉重没减轻丝毫。

闻言，青泽冷笑：“又来是吧。”

“不是！我没在说笑，我认真的。那次面试后我想了很久，严雨泽各方面都比我更适合你！”

她再次挪开了视线，像习惯藏匿于蚌壳中的内胆，失去了首视光亮的勇气。

“况且…她也挺熟悉你。”音量越来越小，烟云一样消散在了空气里。

无论是为了战队，还是对他本身，严雨泽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青泽不咸不淡地嗤了声。

“你挺有本事啊…”

彩蝶抬睫，撞上他寒冷到极点的目光。

“在惹我生气这方面真是天赋异禀。”

方才她发表的那些段话真听得他鬼火首冒，更难受的是，想发泄却没处可找。

而她又是那副不懂他生气点的表情。

彩蝶心里不解：“啊？”

“踩自己捧别人这一套你到底跟谁学的？”他眉峰压着凛厉的淡眸，眸底泛着沼泽般的光泽。

彩蝶忽然感到周遭一股强烈而窒息的威压，像蛇鳄匍匐在地时，身体本能发出的预警。

但她眼睛一闭，不怕死地和他对峙了起来：“我没有贬低自己，我只是在客观分析。”

“客观？客观在哪？数据呢，报告呢，实际情况呢？”青泽快被她气疯了。

“可这些是可以预判的！严雨泽是罕见的幽灵属性，实力也好，当然适合你。”彩蝶犟着脾气同他争。

“你不合适吗难道？”

彩蝶指尖插入发丝，头顶两侧的头发被狠狠挠乱。

“我，我跟你属性是相克的啊，而且我们实力相差那么大，怎么——”

“我和她差距难道就小吗？！”

青泽的音调勃然拔高，挟着岌岌失控的愠火。

他蹙眉看她，眼尾涌起潮湿的水雾，略微夹杂着猩红。

如果面前是海，她一定成了那条淹没在汹涛骇浪的船舶。

空气中凝固着可怕的死寂。

他们就这样静默的对视，谁也没再出下一声。

良久，青泽先挪开了眼，抬手，烦躁地撸了把头发。

“好，我承认，我是在迁就你。”他眼眸像利刃一般割进她的血肉，一粒一粒血珠嗞嗞往外冒。

口腔干涩得渐渐渗出血腥味。

——“可那是我心甘情愿。”他眼底有一丝脆弱一闪而过，“因为我相信你…”

喉头滚动，溢出胸腔的嗓音尽是沙哑，“属性相克，你的灵力却能压制暗纹。”

“差距大，我们也进入了全国资格赛。”

他眸光微暗，眼底染上抹自嘲，“这些不是假的吧。”

像隔着厚重的雨幕，每一个词都有力地，一字一句地砸在她心上。

面前的男生倏忽起身，垂在身畔的手攥紧成拳，又松开。

青泽眼神黯下来，唇边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原以为时间长了，你就会成熟些——”

“现在，我收回这个想法。”

女孩蜷缩颤抖的模样尽收入眼帘。

清晨稀疏的天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风也涌进来，恰好能吹动少女鬓角的碎发。

他突然觉得厌倦。

苦涩的盐粒在伤口反复析出。

所有的紧逼靠近，换来的只是无数次漠然的退却——

心肺的潮鸣不息，潮涨潮落撷走了全部的脉搏。苍茫间，季风驮着候鸟的残影消逝。

抽干了温度，留下更深的空旷。

指尖笨拙地拂过温沙，手段用尽也想触摸，风写下的字迹……

垂头，他依旧孑然一身。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烦，没劲透了。

青泽仰头吸气，喉结浅浅滑动，“…你自己想吧。”

啪——！

彩蝶肩膀一晃，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