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礼物

青泽挑眉，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指节的水渍，“干嘛？”

彩蝶见他不动，又朝他勾了勾手，“你过来嘛，过来就知道了。”

一阵干燥的浴皂香袭来，独属于他的气息整个将彩蝶包裹。

她指了指窗外，“这里是我家的小花园，奶奶种了很多花，不过晚上太黑可能看不到。”

青泽视线顺着她的指节望向窗户，黑漆漆一片，透明玻璃勾勒出两人挨靠在一起的身影。

他垂头哑笑，发丝被灯光照得微亮，筛下一圈的光晕。

随即，双手撑在后方，下颌稍抬，喉骨连着脖颈那块线条起伏，眉眼压低，勾着倦倦的懒意。

像极了一只吃饱喝足的大黑猫。

彩蝶目光抽离，忽地眨了下眼，她从软垫上站起身，“你等我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罢，转头跑进了卧室。

青泽偏眸，眸光盯着那道纤瘦的背影。

转眼，彩蝶手背在身后，偷偷摸摸地挪了过来。

青泽觉得有趣，歪头，定睛看着。

她就以手背在身后的姿势坐回了原位，抿起嘴，“你要不要猜猜看？”

青泽倾身，一手撑在彩蝶胯骨侧边的毛毯上，凑近了她几分。

冷冽的气息顷刻带了几丝侵略性，一双瞳眸森凉凉的。

“又要送我花？”

一听，彩蝶不高兴地撇下嘴，“我哪有这么没新意。”

他敛声，盯着她不说话。

时间变得微妙，不只是在流逝，还会回卷，像涨潮时的浪。

彩蝶受不住沉默：“算了算了，答案揭晓。”

从背后伸出一只拳头，缓慢地抬到青泽眸前，掌心一摊，细细的黑绳缠绕指节，一只水滴状的吊坠落出，轻轻摇晃着。

青泽眉目惊了一瞬，眸底出现细微的裂痕，心尖片片，似乎有什么在悄然崩盘。

吊坠很小一颗，仿佛泅游的鲸鱼的眼泪，透明细亮。

彩蝶歪过头，眼睛如两只琉璃珠子般晶莹，“嘻嘻，怎么样还可以吧，我亲手做的哦！”

她秀挺的鼻梁，很骄傲地晃了晃绳，连带着水珠子吊坠都在颤抖。

青泽视线变得烫灼，似乎要把她首首熨烫出一圈洞，眼睑下蒙上了一层潮汽。

“为什么送我这个？”

彩蝶晃了晃食指，“这可不是普通的吊坠，在我们镇子这叫‘护心链’，每个小孩出生时都会得到一条。”

指尖移向窗外，“由半樱树的花蜜和治愈属性的灵力融合，凝固成琥珀的状物，吊坠就完成啦。”

青泽眼晕如泼了釉的青天，鎏光在浮动。

“你的呢。”

彩蝶眉眼凝了片刻，垂下睫毛，遗憾道：“我都没在这个镇子出生，哪里有啊——但果果说会给我补一个，半樱树就是我来的那一年种下的。”

半樱树拥有强大的治愈力，因十九年才逢一次盛开，其干花瓣属于极为稀珍的药材。

她俏皮眨着眼睑，唇角笑漪翩飞，“你刚好赶上它第一次开花，所以，就做了送你啊！”

热潮一层盖一层涌上头颅，青泽臂腕上青色脉络游连凸起，喉结随着胸腔的震颤滚动。

“帮我戴上吧。”他蓦地轻笑。

眸底沉黯，语调里带着低低的诱哄。

彩蝶一愣，以为他是想要仪式感，便乖乖顺了他，手指捏着绳圈的两边，小心翼翼地套到他头上。

细软的发丝蹭过她的指节，一阵痒意，他耳根有点泛红。

青泽随意地撑坐着，重心全压在了那半只手上，贴近，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她。

当吊坠触及到男生锁骨下方的皮肤时，顷刻变了色彩，中心呈现一团水蓝，徐徐蔓延至整颗珠体。

像倾注了染料一般鲜亮亮的暮色。

彩蝶惊喜地挑眉，弯了眼眸，“哇你的护心链的颜色是蓝色欸！”

闻言，青泽垂首，抬手，指腹轻轻搓揉着那颗水滴状的吊坠。

耳边传出窸窣声，衣袖被人扯了扯。

他抬眼，视线顺着牛仔裤向上，彩蝶手揪住他的衣服料子，“走吧走吧，带你去花园逛逛。”

……

院子里的野草修得齐短，软软的，挠着人脚脖，每踩一步，那寸就塌陷。

园子里零星几盏黄灯，彩蝶拉着青泽走到那棵半樱树下。

一树枝桠高高印在墨蓝的天上，像瓷器表面的冰纹，浅白的花挂满枝头，一簇簇地，泼洒暗香。

“很漂亮吧？”

彩蝶仰头，看向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的男生。

青泽目光从她落满花瓣的茶眸里攀延向上。

“青泽。”

“嗯？”

“‘护心链’可以替佩戴者抵下无数次一般攻击或一次致命性伤害，无论多大。”她视线定在他下颌的那块三角阴翳。

“所以，愿你今后的每一年都不再受伤——年年平安，喜乐。”

柔和的嗓音裹挟在清凉凉的夜色里，沁人心脾。

青泽脖颈下的吊坠通体滢蓝，微微闪烁着细芒。

“新年快乐，青泽！”

女孩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他倾身靠近，手缠绕上栗棕的发丝，把风吹乱的那几缕拨到她耳后。

“彩蝶。”

他唤她。

“嗯？”彩蝶迟缓地眨了下眼。

“你觉得……这像什么？”

尾音低哑缱绻，眉眼间一片烫意。

“什么？”她没明白。

——像套上锁链，标记所有物一样。

他心里己经替她回答了。

狭长的眼尾抖落几点潮红的疯狂，他不着痕迹地掩盖了过去。

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响指声。

青泽的指尖乍现幽蓝的光晕，像攥住了一颗坠落的星辰。

霎时，万千光蝶自他掌心涌出，斑斓的蝶群在空气中划出蜿蜒的星轨，将彩蝶笼罩在流动的光茧之中。

——一如初临小镇时的光景，无数流彩的蝴蝶在小院里翩跹，她名字由此而来……

满脸惊喜，她抬起手掌，一只青金色蝶影停驻，蝶翼边缘不断剥落细碎的晶尘。

“这是……”

话音未落，蝶群突然振翅齐鸣，数以万计的磷粉在夜空中编织出虹桥。

蝴蝶们开始螺旋上升，每片翅膀都在燃烧，将墨色天幕灼出璀璨的裂痕。

当蝶群攀升至穹顶的刹那，整个世界陷入奇异的寂静。

紧接，所有光蝶同时绽裂成细雪般的星屑，又在几秒内重新聚合成巨大的光轮。

无数道金红流火自光轮中心迸发，拖着彗尾般的轨迹坠向人间。

一息，彩蝶的瞳孔里盛开了万千火树银花，那些燃烧的星光触地时如银瓶泻浆，恣慢栖息在土壤。

如算好一般，天空应接爆开灿烂的烟花，轰鸣声响彻云霄。

青泽望着女孩光雨中怔然的侧脸，勾了唇。

“新年快乐，彩蝶。”

——这是仅为你盛放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