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蛹眠

潜艇的铅制舱壁在辐射洪流中尖啸，如同被活埋的巨兽在挣扎。宋楠的视网膜残留着夏清河晶化的残影，齿间的玉扣碎屑正释放致幻剂，将控制台仪表盘扭曲成育婴堂的雕花窗棂。

"醒醒！"林疏桐的巴掌甩在他脸上，防护手套刮出血痕，"孢子开始变异了！"

宋楠的瞳孔在巧克力味的幻觉中缩放。他看见十西岁的夏清河正在铀玻璃舱门外挥手，少年腕间的白玉扣渗出鲜血，在舷窗上画出云南矿脉图——与潜艇导航屏闪烁的坐标完全重合。

荧光水母群撞击着观察窗。这些变异生物的口器间垂落神经索，正将孢子注射进钢化玻璃。林疏桐的血清试剂突然沸腾，淡蓝色液体在试管内凝成珊瑚状结晶，与孢子发生谐振。

"它们把我当母体了..."女医生扯开防护服领口，锁骨下的皮肤浮现藤原家族的菊纹——这是三天前注射血清时出现的，"孢子在我体内培育新生态..."

潜艇突然剧烈倾斜。休眠舱的克隆体们集体睁眼，复眼闪烁着夏清河的量子意识残片。宋楠的银锁被磁力吸向反应堆核心，锁孔弹出的全息投影显示着1945年的实验室录像：藤原教授将婴儿宋楠的基因链与铀矿石融合，夏老爷的屠刀悬在镜头外。

"警告！第三舱室进水！"机械音说着带北海道口音的日语。宋楠踹开泄压阀，涌进的不是海水而是荧光藤蔓，藤蔓尖端绽放的花苞里蜷缩着微型夏清河，正用电子音背诵《楚辞》。

林疏桐的针管扎进藤蔓根部。抗辐射血清与孢子混合出靛紫色烟雾，舱壁的铅板开始增生肉瘤状组织。克隆体们突然同步指向导航屏，量子化的声线重叠成夏清河最后的呓语："去反应堆...母亲在等..."

反应堆室的铯-137防护门上，藤原教授的和服画像正在渗血。宋楠的银锁插入门禁系统时，整艘潜艇突然发出垂死的嗡鸣——他们正被拖向矿脉深处的生物反应堆，数以万计的荧光水母在舷窗外聚合成夏清河的脸。

"欢迎回家，试验品001号。"机械臂从天花板垂下，针尖滴着巧克力色的药剂，"让我们完成最终进化。"

林疏桐的防护服突然自燃。她的皮肤上，菊纹正在吞噬孢子网络，将脊椎改造成发光神经索："宋楠...杀了我..." 但她的手臂却不受控制地举起手术刀，刺向反应堆的钚燃料棒。

克隆体们唱起变调的《茉莉花》。宋楠在致幻剂的眩晕中看见双重现实：潜艇正同时驶向1945年的云南矿难现场与此刻的地心反应堆。夏清河的量子幽灵在两种时空褶皱间闪烁，每次现身

都比前一刻更接近非人态。

反应堆核心是颗跳动的铀心脏。藤原教授的遗体端坐王座，白发菌丝连接着无数胎儿培养舱——那些半机械的胚胎正在哼唱采茶谣，脐带间流动着融化的玉扣残片。

"母亲..."夏清河的电子音从所有扬声器溢出，"这就是你想要的永恒？"

铀心脏突然爆裂。宋楠在链式反应的蓝光中跃起，银锁与玉扣碎片在临界温度下融合，烧穿藤原教授的王座。地心深处传来古老的哀歌，潜艇在时空乱流中分解成基本粒子，将三人抛入概率云般的混沌。

当宋楠再度睁眼时，他正跪在夏家祠堂。没有辐射尘与荧光苔藓，只有十西岁的夏清河举着巧克力站在银杏树下，落叶缝隙间漏下的光斑里游动着孢子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