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漆封尸

凌晨西点的月光像块冷透的锡箔，贴在殡仪馆的琉璃瓦上。陈妄盯着张叔走进值班室的背影，指腹着罗盘边缘的齿纹——刚才搬遗体时，他故意撞了对方肩膀，那截露出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分明是血煞宗“引魂蝶”的纹路。

停尸房的不锈钢门还敞着，第三抽屉的尸体歪在地上，眉心焦黑的窟窿里渗出黄水。陈妄蹲下身，指尖划过尸体腕内侧的结痂，那道五雷符形状的灼伤，和张叔手腕上的疤痕分毫不差。

“果然是你。”他低声呢喃，帆布包内的内丹突然发烫，在罗盘表面映出淡淡黄光——这是《太素经》残页里记载的“邪祟感应”。昨夜黄皮子用尸体讨封，分明是在试探他是否知道父母下落，而张叔此刻的异常，更坐实了老瞎子临终前的警告：血煞宗最爱在阴宅安插耳目。

值班室传来玻璃磕桌面的轻响，陈妄贴着墙根挪步，透过气窗看见张叔正对着搪瓷缸发呆，水面上漂着的不再是花瓣，而是三枚带血的指甲——和停尸房那具尸体指甲缝里的残片一模一样。

机会来了。他摸到后巷杂物间的铁门，生锈的锁头在罗盘感应下“咔嗒”松开。去年张叔总说这里堆着老旧寿材，此刻借着手机冷光，陈妄看见墙角码着七口朱漆木箱，箱盖上用鸡血画着歪扭的符箓，正是黄皮子血烟里的图案。

撬开最上面那口，腐臭味混着尸油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具青紫色男尸，心口处贴着张黄符，符角绣着极小的“苏”字——血煞宗少宗主苏明轩的标记。陈妄突然想起老瞎子说过，血煞宗用“生魂幡”炼魂，需用亲人血祭，这具尸体手腕内侧的疤痕，竟和自己十二岁时摔断体温计留下的一模一样。

“小妄真是长进了。”

凉气顺着后颈爬进衣领，陈妄猛地转身，张叔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白大褂下露出半截绣着引魂蝶的黑披风，领口胎记此刻化作蠕动的血纹，“当年你爹娘把你藏在殡仪馆，还以为能逃过一劫，可惜啊——”

话音未落，张叔抬手甩出三把骨刀，刀刃上缠着灰蒙蒙的雾气。陈妄本能地低头，骨刀擦着发梢钉进木柱，刀柄处刻着的“魂”字正在滴血——是生魂凝练的邪器。

“你以为黄皮子真能伤得了我？”张叔狞笑逼近，袖口滑落出半截竹筒，里面装着的正是那只黄皮子的内丹，“不过是借它的口，引你去黄山镇罢了——”

竹筒突然炸裂，内丹化作黄光扑向陈妄面门。他早有防备，罗盘星图在掌心亮起，照着《太素经》残页里的“封灵诀”掐出剑诀：“天清地灵，万邪归形！”黄光应声碎成齑粉，却见张叔指尖己按在胸口，那里纹着的引魂蝶正在吞噬血色。

“血煞宗外门弟子，果然只会些下三滥的手段。”陈妄摸到腰间的火漆盒——这是他自制的镇尸物，混着殡仪馆焚化炉的炉灰和公鸡血，“昨夜你操控尸体时，忘了这具肉身的生辰八字属火，正好克你那阴寒的尸油养魂术吧？”

火漆泼出的瞬间，张叔发出非人的嚎叫。他的手臂迅速膨胀，皮肤下鼓起蠕动的包块，分明是用生魂祭养的尸虫。陈妄趁机甩出三道人血临时符，分别钉在对方膻中、气海、关元穴，正是太素门记载的“断脉三式”。

“你！你怎么会太素门的道术——”张叔踉跄后退，撞翻了朱漆木箱。陈妄瞥见箱底刻着的黄泉引魂阵图，突然想起黄皮子提到的七月十五槐树村，罗盘指针此刻正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值班室方向。

“答案，去黄泉路上找吧！”张叔突然咬破舌尖，血珠喷在引魂蝶胎记上，整个人化作一阵血雾。陈妄刚要追击，停尸房方向传来密集的撞门声，透过气窗望去，竟有七具尸体正顺着走廊爬来，眼窝处嵌着的，正是张叔刚才甩出的骨刀。

“火漆封七窍！”他想起残页里的记载，抓起火漆盒冲向最近的尸体。这些尸体被尸油操控，关节处缠着细如发丝的黑线，正是血煞宗“尸傀线”。陈妄用火漆堵住尸体的耳、目、口、鼻，黑线果然发出“滋滋”声响，萎缩着退回袖口。

最后一具尸体扑来时，陈妄发现它后颈处贴着张字条，用尸血写着“黄山镇槐树村，七月十五子时，你爹娘的镇魂铃在土地庙”。字迹很新，分明是张叔刚才趁乱贴上的。

当啷——

值班室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陈妄冲进去时，只见窗台上摆着半块吃剩的桂花糕，旁边是张被撕碎的车票，发车时间正是今天上午，目的地：黄山镇。

手机在裤兜震动，还是那个未知号码，这次发来的是段录音：“陈先生，张叔托我给您带句话——槐树洞里的东西，可比黄皮子的内丹有意思多了。”电流声中夹杂着棺材盖滑动的吱呀声，还有声若蚊呐的女声：“小妄，别怕……”

母亲的声音！陈妄攥紧罗盘，星图突然亮起，在地面投出个箭头，首指值班室的地砖。他撬开地砖，底下埋着个铁盒，里面装着半片残破的黄符，符文样式和停尸房尸体上的一模一样，符角处染着早己干涸的血迹，形状像极了十二岁那年，母亲塞给他罗盘时，指尖滴落的血珠。

巷口传来汽车引擎声，大概是早班的遗体接送车到了。陈妄把黄符塞进领口，帆布包内的内丹突然变得冰凉，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上面新浮现的纹路——正是黄山镇的地图轮廓。

“小妄？”司机师傅的喊声从外传来。陈妄望向镜子，发现自己眉心不知何时多了道淡红印记，形状竟与罗盘中央的太素星图分毫不差。昨夜黄皮子说的“七月十五槐树底”，还有张叔临死前的狞笑，此刻在脑海里渐渐重叠，化作老瞎子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张纸条：“血煞宗要开黄泉通道，引子，是你父母的镇魂铃……”

走出值班室时，晨光正爬上老槐树的枝头。陈妄摸出手机订了去黄山镇的车票，指尖划过短信里的照片，发现风干尸体背后的血字“太素门余孽”旁，不知何时多了行更小的字：“带罗盘来，否则你娘的魂，永远困在枉死城第三层。”

他猛地转身，停尸房方向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金属抽屉上。清晨的雾气里，陈妄看见雾气中隐约有个身影，穿着和母亲失踪时一样的月白道袍，正对着他举起一块青铜残片——那是罗盘上缺失的“太”字部分。

“妈？”他下意识地伸手，可雾气瞬间消散，只有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某个被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帆布包里的《太素经》残页突然发烫，翻开一看，空白处竟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黄山镇三不进：子时不进槐树庙，卯时不喝井中水，正午不数墓碑数。”

汽车喇叭声惊醒了陈妄，他低头看着掌心的血痕，那里还留着画五雷符时的刺痛。殡仪馆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比黄皮子讨封更凶险百倍的局——一个从他十二岁那年就开始编织的、关于太素门、血煞宗，以及父母下落的惊天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