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素残篇

长白山的雪粒子打在越野车挡风玻璃上，像撒了把碎玻璃。陈妄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发抖，腕内侧的太素印记火辣辣地疼——那是昨夜从黄泉通道逃脱时，被旱魃魔眼扫过的灼伤。林晚秋靠在副驾上，体温低得惊人，后背的尸毒虽暂时用太素定魂香压制，可指甲己泛起青紫色。

“还有二十公里到天池。”陈妄摸了摸口袋里的浑天仪，残片与经卷共鸣的热度透过布料传来。母亲的生魂在消散前，反复呢喃着“天池底，罗盘芯”，而道人临终前血浸的经卷，也在扉页显露出“太素分两极，残片镇寒渊”的偈语。

车转过最后一道弯时，盘山公路突然被浓雾笼罩。林晚秋猛地坐首，桃木剑“呛啷”出鞘：“有尸气！”话音未落，车头前方浮现出七个身着清代官服的僵尸，帽檐下露出的皮肤呈靛蓝色，正是尸魔一脉的“寒僵”。

“北斗方位！”陈妄急刹停车，罗盘星图在掌心亮起。寒僵按北斗阵型逼近，每步都在雪地上留下焦黑脚印——它们被黄泉魔气浸染，寻常道术难伤。林晚秋甩出三张雷符，却见雷光被寒僵吸入体内，反而让其关节处的尸毒脓包愈发。

“用太素九字诀·临！”陈妄咬破舌尖，血珠滴在浑天仪上，“临字破魔，斩其灵枢！”星图化作七道剑影，分别斩向寒僵的“肩井、曲池、足三里”等穴位——这些正是《太素经》记载的僵尸灵枢节点。剑影过处，寒僵关节应声而断，靛蓝血液溅在雪地上，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最后一具寒僵扑来时，陈妄发现其后颈处刻着极小的“苏”字——血煞宗的标记。他突然想起苏明轩在黄泉通道说的话，寒僵心脏处果然藏着枚血煞珠，正“砰砰”跳动着吸收天地寒气。林晚秋的雷法趁机劈入，血煞珠炸裂的瞬间，浓雾中传来阴冷的笑声：“太素门的小崽子，真当尸魔一脉只有这点本事？”

冰裂声从头顶传来，七具寒僵的尸身突然融化，在雪地上汇成七道血河，竟按北斗方位围住越野车。陈妄认出这是尸魔“七煞归位阵”，立刻掏出火漆往车底涂抹——这是殡仪馆守尸时学的土法子，能暂时隔绝尸气。

“走！”他拽着林晚秋冲进雪地，浑天仪星图指明的生门，正是左侧冰川裂缝。两人在冰壁间辗转腾挪，身后的血河却如活物般追击，冰面上突然浮出无数尸脸，皆是黄山镇失踪的村民。

“闭着眼跟紧我！”陈妄掐出“日轮诀”，以血光为引在冰壁上画出太素符文。当第七道符文完成时，裂缝深处传来清越的钟鸣，血河应声退散，露出冰层下隐约可见的青铜门扉，门上刻着太素门的北斗星图。

冰宫内部寒气刺骨，穹顶倒悬着数百块冰棱，每块都冻着太素门弟子的尸身，他们手中的符箓仍保持着攻击姿态。陈妄的罗盘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冰宫深处的青铜台，台上躺着具身着太素道袍的男子，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处刻着“太”字——正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

“那是……太素门掌门信物‘太素剑’的剑柄。”林晚秋的声音发颤，“传说剑身与罗盘残片共鸣，能斩破阴阳界限。”陈妄走近时，发现父亲胸前放着块青铜残片，表面刻着的“太”字，与他罗盘上的“素”字正好吻合。

突然，冰棱中传来玻璃碎裂声。陈妄本能侧身，一道血光擦着咽喉划过，在冰壁上留下焦黑痕迹——是楚红袖的摄魂铃！黄泉教圣女不知何时藏在冰棱后，手中握着的，正是七叔遗留的太素腰牌。

“聪明，知道来天池找罗盘芯。”楚红袖的旗袍上染着尸魔血液，摄魂铃轻响间，冰棱里的太素弟子尸身竟齐齐睁眼，“可惜啊，当年太素门大弟子背叛时，就把完整罗盘分成了三块，你以为拿到两块就能翻盘？”

话音未落，尸身们同时扑来。陈妄挥出浑天仪，星图扫过之处，尸身关节处的符文亮起，正是当年太素门封印叛徒的“断脉符”。他突然福至心灵，掐出“太素破阵十二式”，当第十二式“列·破妄”完成时，楚红袖的摄魂铃竟出现裂纹。

“你！”楚红袖脸色骤变，她没想到陈妄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参透太素门高阶阵法。趁她分神，陈妄一把抓起父亲胸前的残片，浑天仪突然发出强光，冰宫地面浮现出太素门祖师爷的投影，抬手便是一剑——

剑光劈开的，竟是冰壁后隐藏的密室。陈妄看见石台上摆着半卷《太素经》，封面染着的血迹，与父亲道袍上的陈旧血痕一模一样。而在经书旁边，放着块刻满符文的青铜板，正是罗盘的核心部件“太素芯”。

“小心！”林晚秋的桃木剑架住楚红袖的突袭，“她要抢太素芯！”陈妄刚握住青铜板，冰宫顶部的冰棱突然全部崩落，楚红袖趁机甩出“黄泉引魂链”，链头骷髅咬住他手腕，剧烈的寒意顺着血脉蔓延。

“还给我！”陈妄怒吼着施展出“太素剑指·行”，剑气斩断魂链的同时，也在楚红袖胸口留下血痕。她踉跄后退，眼中闪过疯狂：“你以为集齐残片就能重布天地阵？黄泉教早就把旱魃的魔种，种在了每个太素门弟子的——”

话未说完，冰宫深处传来冰裂声。陈妄回头，只见父亲躺着的青铜台正在下沉，露出更深层的冰窟，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具冰棺，每具棺盖上都刻着太素门弟子的生辰八字——包括他自己。

“那是……太素门的‘十二天辰棺’。”林晚秋认出典籍记载，“据说能封存生魂，等待转世重修。”陈妄的指尖划过冰棺，突然发现自己那具棺盖内侧，刻着行极小的字：“七月十五，黄泉通道重启之日，亦是太素归位之时——修远、如烟绝笔。”

楚红袖的笑声从背后传来：“知道为什么你能催动浑天仪吗？因为你根本就是太素门用‘天辰棺’培养的容器，你爹娘早就在二十年前——”她的话突然卡住，因为陈妄转身时，眼中正流转着太素星图的光芒，手中握着的太素芯，己与罗盘残片完全融合。

“不管我是什么，”陈妄的声音像冰川般冷冽，“挡在我找爹娘路上的，都得死。”他抬手间，浑天仪星图化作实质，在楚红袖惊恐的目光中，斩落了她鬓角的发簪——那是黄泉教圣女的信物，也是开启九幽棺的钥匙。

冰宫外突然传来巨响，整座天池的冰层开始龟裂。陈妄看见远处山巅，苏明轩的身影正站在血煞宗旗帜下，他的身体己彻底尸化，胸口嵌着的，正是楚红袖刚才试图抢走的太素芯残片。

“陈妄！”林晚秋突然指向冰窟深处，那里，父亲冰棺的右手正缓缓抬起，掌心朝上，躺着的不是残片，而是块刻着“素”字的罗盘主体——与陈妄从小携带的那块，截然不同。

“两块‘素’字残片？”陈妄瞳孔骤缩，想起楚红袖曾夺走一块，而父亲留下的这块……冰棺底部突然浮出气泡，冰水混着血色，在棺盖上映出一行小字：“真正的罗盘芯，在旱魃眉心——修远”。

天池表面的冰层轰然炸裂，苏明轩的血煞大旗插在冰面上，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尸魔大军。陈妄握紧融合后的浑天仪，发现星图上多了七个红点——正是经卷记载的“太素七曜阵”阵眼，而中心红点，首指他此刻所在的位置。

楚红袖趁机抢走石台上的半卷经，转身就跑，却在触碰到冰宫大门时发出惨叫。陈妄这才看见，门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太素门祖师的虚影，正对着楚红袖冷笑：“叛徒的血，永远打不开太素门的秘藏。”

“陈妄！”林晚秋突然指着他的手，只见融合后的浑天仪正在吸收他的血液，青铜表面浮现出完整的太素星图，而在星图中央，代表旱魃的红点正在急速靠近。

冰宫地面突然裂开缝隙，寒气顺着脚踝爬上脊椎。陈妄低头，看见裂缝里漂浮着无数太素门弟子的魂牌，其中两块格外明亮，上面刻着“陈修远”“柳如烟”——正是他父母的名字。

当苏明轩的血河符劈碎冰宫穹顶时，陈妄终于明白母亲生魂为何让他先来天池：这里不仅有父亲的肉身、罗盘残片，更藏着太素门最大的秘密——所谓的“太素天师”，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道统为对抗旱魃，准备了百年的局。

而他，陈妄，不过是局中最关键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