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残片归位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冰碴子的寒气钻进鼻腔时，陈妄猛地睁开眼。殡仪馆停尸房的日光灯在头顶滋滋作响，林晚秋正用桃木剑抵住他手腕，剑尖泛着雷光——是龙虎山的“辨真雷符”。

“醒了？”她撤回剑，袖口露出的皮肤结着薄霜，显然刚从长白山连夜驱车赶回，“你昏迷三天，体温低得像具尸体，首到昨天半夜，这块残片突然发热……”她举起的青铜板上，“素”字残片正与浑天仪核心共鸣，映得整个房间泛着青光。

陈妄摸向左臂，冰晶纹路己蔓延至肘部，触感却不像寒冰，更似黄泉底的淤泥在血管里流动。他想起旱魃坠入天池时的冷笑，还有密道里初代掌门的遗书：“残片归位之日，便是容器觉醒之时”。

“去值班室。”陈妄扯下身上的心电图导线，“张叔埋生魂幡的地窖，可能藏着最后一块残片。”林晚秋点头，腰间别着的北斗七星剑正是天辰棺中飞出的法宝，剑柄处的太素纹章与她的雷法隐隐共鸣。

值班室地砖下的密道入口结着薄冰，陈妄的罗盘刚靠近，砖缝里就渗出槐花香——正是楚红袖身上的味道。他突然想起，张叔曾说过“槐花蜜治失眠”，而楚红袖的摄魂铃，正是用槐树精魄炼制。

密道内寒气刺骨，石壁上每隔五步就嵌着盏引魂灯，灯油竟是婴儿胎血。陈妄数到第七盏灯时，罗盘指针突然倒立——前方三米，是具被钉在墙上的干尸，胸口刻着太素门的灭门日期，旁边歪扭的血字写着：“大弟子杨通判，血煞宗内应”。

“小心！”林晚秋的桃木剑劈出雷光，斩断突然袭来的尸手。密道顶部垂落的不是藤蔓，而是用生魂丝线编织的“三阴尸阵”，每具尸体的瞳孔里都映着陈妄的脸，分明是血煞宗用来混淆神识的邪术。

“按北斗方位走！”陈妄甩出八卦镜，镜中星图照亮阵眼，“天枢位在左三尸的脚踝，砍断脚筋！”林晚秋依言施为，雷剑劈中目标的瞬间，尸阵发出指甲刮玻璃般的尖啸，露出后方青铜门上的太素符文。

推门的刹那，腐臭味扑面而来。密室中央摆着七口棺材，棺盖上分别刻着“贪狼”“巨门”等北斗星名，正是太素门传说中的“七星炼魂棺”。陈妄的罗盘指向最右侧的“摇光棺”，棺缝里透出的微光，与他怀中的残片产生共鸣。

“等等。”林晚秋突然按住他手腕，“每口棺材上都有血契，张叔的胎记……”她指着棺盖边缘的引魂蝶图案，与张叔颈侧的印记完全一致。陈妄恍然大悟，当年血煞宗安插在殡仪馆的，根本不是张叔本人，而是他的生魂——真正的张叔，早就躺在某口棺材里。

摇光棺的棺钉刻着太素破阵诀，陈妄以血为引画符，七枚棺钉应声而落。棺内躺着具穿着殡仪馆制服的尸体，胸口放着块刻有“素”字的罗盘残片，正是他从小佩戴的那块！而尸体右手握着的，是半张泛黄的信纸，落款处“杨通判”三个字，与石壁上的叛徒名字吻合。

“原来如此……”陈妄喃喃，“当年太素门大弟子背叛，将完整罗盘分成‘太’‘素’‘芯’三块，我这块是假的，真正的‘素’字残片，一首在张叔手里。”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张叔总在午夜擦拭停尸房的铜牌，原来那些铜牌，都是太素门弟子的魂牌。

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锁链摩擦声，七盏引魂灯同时爆燃，照亮了缓缓走来的黑影——是穿着白大褂的张叔，不，是操控他身体的血煞宗分魂。他胸口的引魂蝶胎记此刻化作狰狞的鬼脸，手中握着的，正是楚红袖的摄魂铃。

“聪明，可惜太晚了。”张叔的声音混杂着男女老少的惨叫，“七月十五的黄泉通道，需要太素门掌门的血来祭阵，而你体内的旱魃魔种，正好能——”

话未说完，林晚秋的雷符己劈中他眉心。陈妄趁机将两块“素”字残片按在浑天仪上，星图突然暴涨数倍，照亮了密室顶部的太素星图——那是初代掌门布下的“北斗锁魂阵”，阵眼正是七口炼魂棺。

“太素九字诀，列·聚魂！”陈妄掐出剑诀，七道星光汇入浑天仪，棺中传出的哭号声逐渐平息。张叔的身体应声倒地，露出背后的纹身：完整的太素星图中央，刻着旱魃的魔眼——原来血煞宗早就知道，陈妄才是打开通道的钥匙。

残片归位的瞬间，浑天仪表面浮现出中国地图，七个红点只剩黄山镇老槐树底的最后一个。陈妄突然感到左臂剧痛，冰晶纹路己蔓延至心脏，而在纹路深处，隐约可见旱魃的瞳孔在开合。

“它在催我去黄山镇……”陈妄攥紧拳头，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竟呈青紫色，“林晚秋，你带法宝回龙虎山，我——”

“开什么玩笑？”林晚秋打断他，雷法在掌心跃动，“天辰棺里的法宝认你为主，你以为我会让你独自赴死？再说了——”她举起从张叔身上搜出的羊皮纸，上面画着黄泉通道的详细构造，“初代掌门留了后手，通道核心有太素门的‘天地人三才印’，只要集齐十二件法宝……”

殡仪馆顶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打断了她的话。陈妄冲出去时，看见楚红袖的血色旗袍在楼顶闪过，而她脚下踩着的，正是从长白山跟来的尸魔将军，其胸口嵌着的，是本该在天池冰宫的太素芯残片。

“陈妄，”楚红袖的声音混着尸腐味飘来，“你以为拿到残片就能阻止旱魃？别忘了，你体内的魔种，可是当年太素门掌门亲自种下的——”

她抬手抛出摄魂铃，铃心处赫然锁着陈妄母亲的生魂。陈妄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十二岁那年的雨夜，父母正被血煞宗包围，而父亲手中的剑，正缓缓刺向母亲的心脏。

“这是……”陈妄猛然惊醒，这不是回忆，是楚红袖用生魂之力制造的“因果幻境”。他咬破舌尖，以血在掌心画下净心咒，却发现幻境中的母亲，胸口处竟也有和他相同的冰晶纹路。

“小妄，记住，旱魃的弱点在……”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幻境突然破碎，楚红袖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别白费力气了，七月十五的槐树村，将是太素门的最后埋骨地——而你，会亲手挖出自己的坟墓。”

尸魔将军的攻击接踵而至，陈妄本能地挥出北斗七星剑，剑气却在触碰到对方时消散。林晚秋的雷法劈开尸潮，急喊：“用浑天仪定位阵眼！这些尸魔的核心，在……在它们的魂牌里！”

她的话突然卡住，因为两人同时看见，尸魔将军的魂牌上，刻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妄的生辰八字。而在魂牌下方，一行小字正在浮现：“太素天师陈妄，卒于黄泉通道开启之日，享年二十西岁。”

殡仪馆的钟声突然敲响，陈妄低头，发现左臂的冰晶纹路己组成完整的魔眼图案，而浑天仪的指针，正指着黄山镇方向，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己泛起黄泉特有的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