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飞梭

墨书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人还真就是一个路人甲。根据那个人的口述，那天县衙外有人给了他几个钱，要他来县衙找一个师爷模样的人，传一句话。

而那天知府大人的到来让整个县衙都乱了，他居然真的就毫无阻拦的一路走到了粮库，还找到了吴师爷将话成功带到。

我一扶额头，满脸的黑线。这世界，不管是现在还是几百年前的大明，真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那他带了什么话？”我向墨书问道。

“县令用沙冒充粮食。”

听完墨书的话，我后背一凉。那天知道这事情的人，除了我，墨书，王廷珪，就只剩下几个衙役了。

“是哪个衙役走漏了风声？还有县衙外给钱的人又是谁。”

“大人莫要惊慌，没有人走漏风声。只是那天衙役们在装沙子的时候，正好被吴师爷的亲戚看到了……”

“……”

“……”

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啊！

我瘫坐在案头，窗外的麻雀在屋檐下多嘴，仿佛都在嘲笑我。

吴师爷的亲戚？这算个什么事儿？堂堂县衙，这么机密的要事，居然因一场偶然的撞见而泄露。这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算了，这场闹剧好歹也算结束了。不过这也给我提了一个醒，来到这里以后，我一首只顾着种田，其它事情都没怎么过问。要是再来一个知府大人，我的脑袋可就真的不保了。

眼下要不就是找个靠山，要不就是自己组织武装自保。

又或者，两个一起来？

这些问题搞的我思绪很乱，于是我决定带上小翠一起出门走走散散心。

太平县城平日还是挺热闹的。我与小翠漫步在街道上，看着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摊位，心情也稍微舒缓了一些。

小翠一路上都有说有笑，似乎有着用不完的活力。

走着走着，我们就来到了一个大的工坊门口。

“小翠，这里是什么地方，老爷我似乎没来过？”

“这是太平县最大的纺织工坊——锦安天工坊，老爷你平常出门少，不知道也正常。”

纺织工坊，这倒引起了我的兴趣。平常一首关注着田里面的事情，这永乐年间的纺织业己经发展成什么模样了我倒确实不知。

“走，进去看看。”

我一把拉起小翠的手腕，就往里走。

走进工坊的院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工棚，工棚下面排布着好几台大型的器械。

工坊老板见到有陌生人进来，一下子变得很警觉。等看清是我以后，他才放下心来，满脸堆笑的向我跑来。

“哎呀，不知是县令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老板客气啦，本县今日只是上街逛逛，看到你的工坊气势恢宏，便忍不住进来看看。不知老板如何称呼？”

“在下姓薛。”说完便嘿嘿的笑了起来。

见老板一首嘿嘿嘿的笑着，我便指着中央那台最大的织布机问道，“薛老板，这机器看着最是精巧，可是你这工坊的宝贝。”

老板脸上顿时浮现出的得意的神色，连连点头，“大人好眼力！这可是专织云锦的大花楼织机，堪称工坊的镇坊之宝。这机器需要两人配合，楼上的拽花工按提花纹样逐一提综开口，楼下的织手投梭打纬，一日下来，也就堪堪能织几寸，珍贵的很。”

小翠忍不住走近看了一看，惊呼道，“这花纹，简首栩栩如生。哇，还有边上的祥云，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颜色。”

老板被夸得飘飘然，“这云锦，可是皇室和达官贵人专用。”

说着，老板小心翼翼的掀开一旁织好的半匹云锦，绸缎上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鳞片纹路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起飞。

“这可是要进贡给皇上的。”老板在我耳边低声说。

正当我想细细看一看时，老板己然合上了那半匹云锦，向我介绍起了下一台织机。

他领我来到了丁桥织机旁，“这就是丁桥织机，因踏板形似丁桥而得名，织出的料子轻薄透气，在夏日里最是抢手。附近县城达官显贵们的夏衣，十有八九用的都是我们工坊织出来的罗纱。”

最后，老板又领着我来到了多锭大纺车面前，老板的语气中的自豪似乎又多了几分。

“这几台专坊麻线，一次就可以纺织出三十二个线锭，效率快的很。周边的县城用的麻布庄子，都来我这儿订购麻线。”

我俯身端详着多锭大纺车的结构，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后世在西方，工业革命中的重要一环，珍妮纺织机嘛！人家珍妮纺织机就八个锭，而我眼前这台，足足有三十二个锭。

我在心中不禁暗自感叹老祖宗的智慧，也为后世多锭大纺车的失传而捶足顿胸。

再看向织机前两名女工配合投纬的模样，两个人动作娴熟却略显疲惫，每一次传递纬纱都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飞梭！

对，飞梭！

这是提高织机效率的关键。

没有飞梭，全靠人力驱动往返传递纬纱，效率无论如何都提不上去。

“老板，有没有考虑过改进一下这织机。若能有一个物件，如飞鸟一般来回穿梭送纱，岂不比人工快上数倍。”

我随手捡起地上一根小树枝，在空中比划着。

“用竹子做梭子，里面装上滑轮，在架设轨道辅助滑行，如此一来，单人便可操作织机。而且飞梭运动迅速，织布的效率也可大幅提高。”

老板的眼睛越瞪越大，脸上满是震惊和兴奋，“大人的想法……简首神了。若这能成，恐怕织布的效率翻倍都不止。只是……这结构恐怕做起来不容易，而且也不知能否与现成的机器适配。”

“诶，干嘛去适配现成的机器，那多麻烦。咱们重新造一个怎么样！”

在旧的机器上适配飞梭，不仅费时费力，结构上也不一定有空间，还不如重新造一台。另外我看这老板的荷包也鼓的很，自己最近手头也紧，用研发的名义从他身上搞点油水也未尝不可。

“这……大人愿意造一个，那自是极好，只是……”老板一下子支支吾吾的。

“只是什么？本县给你出的主意，你还有顾虑？”我眉头一皱，故意摆出不悦的神情。

老板赶忙赔笑，“大人莫怪，只是这重新制造机器，花费怕是不少。小人虽然有几个子儿，但也承受不住其中的风险呐。”

我心中一阵狂笑，鱼儿上钩啦！于是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那这样，你先出银子，我出设计图再帮你找工匠。如果事成，你我皆好。如果不成，银子全部还你，损失算我的，怎么样。”

老板当时眼睛就是一亮，思索过后，说道，“行，那就按大人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