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恶魔降临

苏绣娘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团黑影在夜空里翻涌，像活物般吞吐暗红雾气，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不是第一次见。

昨夜的梦突然撞进脑子。

暴雨里阿娘浑身是血，用染血的指尖在泥地上画符，嘴里碎碎念："挽秋，记住这九曜锁魂阵，能镇阴邪。"当时她以为是普通火场梦，此刻却看清阿娘身后的影子，和天上这团如出一辙。

"慕容！"她扯慕容珏的衣袖，"我要画阵，护着我。"

慕容珏的剑"噌"地出鞘。

他背对着她，剑尖挑开扑过来的巡城卫残兵："用什么？"

"绣针！"苏绣娘扯开衣襟，从里层掏出个檀木匣，匣中十二根绣针闪着冷光，这是阿娘临终塞给她的，说"关键时候用血开锋"。

她咬破食指，血珠滴在针尾，"帮我按住西角。"

慕容珏踢开脚边尸体，单膝跪地按住阵眼位置："开始。"

苏绣娘半蹲着，绣针蘸着血在青石板上游走。

第一笔勾出北斗形状，第二笔连起三台星位，第三笔刚画到"锁"字尾端，头顶突然炸开惊雷。

黑影压得更低了，暗红雾气裹着腥风扑下来，刮得她额发乱飞。

"快！"慕容珏的剑砍碎袭来的黑雾，剑身滋滋作响，"这雾腐蚀金属！"

苏绣娘的手稳得反常。

阿娘的声音在耳边响："阵成则生，阵破则亡。"最后一笔画完"魂"字收笔，她指尖一痛，绣针穿透掌心，鲜血顺着针杆滴进针心，十二根针突然同时震颤，发出蜂鸣。

"退！"她拽着慕容珏滚进阵中央。

黑影终于完全显形。

那是只足有城楼高的恶鸟，尖喙滴着黑血，翅膀展开时带翻三排民房，瓦片劈头盖脸砸下来。

它喉间滚出闷雷般的咆哮，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缝隙，裴清歌扶着墙喊："苏姑娘！

地动了！"

苏绣娘咬破舌尖，腥甜漫开。

她想起阿娘说过的咒："九曜归位，阴邪退散。"攥紧慕容珏的手，两人同时开口："乾元镇坤，星移物转，"

十二根绣针突然冲天而起，在空中连成星光锁链。

青石板上的血阵泛起金光，像张巨网兜住恶鸟。

恶鸟发出刺耳尖叫，翅膀拍打地面，震得宫墙都晃了三晃。

金光顺着它的羽毛缝隙钻进去，它身上的暗红雾气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鳞甲。

"有效！"慕容珏握紧她的手，掌心全是汗，"再念一遍！"

苏绣娘的声音发颤，却越念越响："九曜锁魂，万邪不侵，"

金光突然暴涨。

恶鸟被完全笼罩在光团里，只能看见它扭曲的轮廓疯狂挣扎，尖喙不断撞击光壁，每撞一次，光壁就泛起涟漪。

地面的血阵开始变淡，苏绣娘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抽走她的力气，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停。

"撑住！"慕容珏用剑撑地，另一只手按在她后心输送内力，"它在挣！"

光壁上出现第一道裂痕。

恶鸟的爪子穿透裂痕，在地上抓出半人深的沟壑，离苏绣娘的脚只差三寸。

裴清歌尖叫着扔出药粉，药粉碰到黑鳞"滋啦"作响，却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光壁又裂了道缝。

恶鸟的尖喙探出来，带起的风刮得苏绣娘几乎站不住。

她望着逐渐模糊的血阵，突然想起《星夜图》上的裂缝，那是预兆，也是转机。

"慕容！"她扯下头上银簪，"刺我手腕！"

"你疯了？"

"刺！"

银簪扎进腕间动脉，鲜血溅在血阵上。

血阵突然亮如白昼，十二根绣针同时爆发出刺目银光。

恶鸟发出垂死般的哀鸣，光壁上的裂缝开始愈合，它被重新按回光团中心，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慢。

但苏绣娘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光团边缘的暗红雾气还在翻涌，恶鸟的眼睛始终盯着她，那不是兽类的凶光，是人的怨毒。

"它在等。"她喘着气，声音轻得像叹息。

慕容珏的剑"当啷"落地。

他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望着逐渐稳定却仍在震颤的光团，喉结动了动："等什么？"

苏绣娘抬头。

月光被光团完全遮住了，只余恶鸟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团化不开的墨。

她摸出怀里裂了缝的《星夜图》，裂缝正对着光团的位置，那是今晚的预兆，也是明天的开始。

"等光褪。"她说。

恶鸟突然发出一声尖啸。

光团猛地一震，十二根绣针同时迸出火星。

苏绣娘眼前一黑，栽进慕容珏怀里。

最后一刻她听见裴清歌的尖叫，和恶鸟爪子刮擦光壁的刺耳声响，那声音像极了阿娘被按在火盆前时，青铜碎片裂开的动静。

光团还亮着。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黎明前的暂歇。

光团震颤。

恶鸟尖喙撞出裂痕。

慕容珏咬碎舌尖。

血溅阵眼。

金光复亮三寸。

苏绣娘睫毛颤了颤。

意识回笼时，腕间动脉的刺痛像火炭灼烧。

她撑着慕容珏的肩坐起，看见光壁上蛛网似的裂纹，恶鸟的利爪正从裂缝里挤进来，黑鳞擦着她发梢划过。

"针。。。"她哑着嗓子抓慕容珏的手，"十二根针。。。在光团里。"

慕容珏额角青筋暴起。

他单掌按在阵心，另一只手攥住她染血的手腕："我撑不住半炷香。"

"半炷香够。"苏绣娘摸向怀中。

裂了缝的《星夜图》硌着心口，她摸到最里层的暗袋，那枚青铜令牌还在，表面刻着的九曜纹被体温焐得发烫。

宫墙方向传来马蹄声。

"陛下到，"韩立的尖嗓穿透血雾。

李将军的玄甲军撞开巷口。

皇帝站在马上，玄色龙袍被腥风掀起，腰间玉坠撞出脆响："李卿，火炮架西墙！

箭队分三排，专射恶鸟双目！"

"得令！"李将军横刀劈断挡路的房梁，"火头军，燃硫磺！

弓手，搭淬毒箭！"

恶鸟察觉到威胁，尾翎横扫。

三辆火炮车被掀翻，硫磺罐炸裂，黄烟裹着黑雾升腾。

慕容珏借势拽着苏绣娘滚到断墙后，光团失去支撑，"轰"地暗了两成。

"苏姑娘！"裴清歌从瓦砾堆里钻出来，怀里抱着个青瓷坛，"这是我爹新制的蚀骨散，泼它眼！"

苏绣娘扯开帕子包住手："慕容，引它低头！"

慕容珏甩出腰间软剑。

剑刃缠上恶鸟左爪，他借力跃上断墙，剑尖首刺鸟喙："看这里！"

恶鸟吃痛，脖颈前伸。

苏绣娘趁机冲出去，将蚀骨散泼进它右眼。

黑血"嗤啦"溅在青石板上，冒起白烟。

恶鸟发出撕裂夜空的尖叫，翅膀猛拍地面，光团彻底碎裂，十二根绣针"叮叮当当"砸在苏绣娘脚边。

"阵破了！"裴清歌扑过来拽她。

"没破！"苏绣娘抓起绣针，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针尾，"慕容，接住！"

十二根针被抛向空中。

慕容珏凌空跃起，掌心按在针簇中央。

内力顺着针杆窜入，绣针突然发出龙吟，在空中重新连成锁链，将恶鸟脖颈死死缠住。

"现在！"他吼道。

苏绣娘摸出青铜令牌。

令牌在她掌心发烫，九曜纹泛着幽蓝微光。

她咬着牙将令牌砸向阵心，血阵突然翻涌，像活物般卷住令牌，金红光芒顺着令牌纹路蔓延，眨眼间裹住恶鸟全身。

恶鸟的挣扎慢了。

黑鳞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半透明的影子，那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脖颈上勒着带刺的铁链，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血洞。

"是。。。是王侧妃！"裴清歌突然尖叫，"三年前被沉塘的那个！"

苏绣娘的血阵突然闪了闪。

她想起阿娘火场里的梦，王侧妃的牌位在火中碎裂，阿娘当时正替皇后绣凤袍。

"原来你才是真眼。"她喃喃。

恶鸟发出最后一声哀鸣。

令牌"咔"地裂开，黑烟从裂缝里涌出，裹着王侧妃的影子盘旋上升，最终消散在夜色里。

光团"砰"地熄灭，十二根绣针坠地，在青石板上砸出十二个小坑。

李将军的玄甲军冲上来。

皇帝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落在苏绣娘苍白的脸上："苏姑娘，这究竟是。。。"

"邪术。"苏绣娘打断他，扯下染血的帕子裹住手腕，"有人用活人怨气养阴灵。

王侧妃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慕容珏弯腰捡起裂成两半的令牌，递给她："这东西。。。"

"我阿娘留下的。"苏绣娘攥紧令牌碎片，指节发白，"她死前说，若见九曜锁魂阵，便用这令牌镇阴灵。

可。。。"她抬头望向皇帝，"能养出这般恶鸟的，必是精通阴阳之术的高手。"

皇帝的眉峰拧紧。

韩立凑过来低语几句，他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威严："李卿，带玄甲军清理现场。

苏姑娘，慕容卿，随朕回御书房。"

"等等。"苏绣娘突然按住太阳穴。

后颈泛起凉意，像有根针在扎，这是预知梦要起的征兆。

她盯着远处漆黑的巷口，那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和阿娘临终前绣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怎么？"慕容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巷口传来脚步声。

"嗒、嗒、嗒。。。"

很慢，很稳，像有人踩着方砖缝走路。

苏绣娘握紧慕容珏的手。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了个"警"字。

两人同时后退半步，背靠背站定。

脚步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