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利箭穿透黑雾

苏绣娘的鞋底擦过碎石。她数着心跳，三，二，一。

身后的轰鸣突然变近。

风掀起她的发尾，腥腐气灌进鼻腔。

她猛回头，黑雾翻涌成巨怪，獠牙比她人还高，脖颈处缠着半腐的红绸，和地宫里那具干尸腰间的一模一样。

“眼睛！”她咬着牙。

梦里那团绿光里，闪过的就是这双泛着幽蓝的眼。

匕首从袖中滑出。她屈膝，蓄力，掷出。

“叮，”

金属刺入血肉的闷响。

巨怪仰头嘶吼，前爪拍向地面。

碎石飞溅，擦过她脸颊，火辣辣的疼。

“火油！”慕容珏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禁军甩出陶罐，火焰腾起，裹住巨怪半片身子。

黑雾遇火滋滋作响，露出底下蠕动的虫尸。

“弩！”赵文博挥旗。

三十张弩同时拉弦，利箭穿透黑雾，钉在巨怪后颈，那里有块指甲盖大的青斑，是裴清歌说的“蛊门”。

巨怪的嘶吼渐弱。

黑雾开始碎裂，露出里面蜷缩的蛊核，指甲盖大小，泛着幽绿，表面爬满血丝。

苏绣娘踉跄着蹲下。

避蛊散的药效快过了，她能闻到自己血里的腥甜，金顶针割破的手腕还在渗血，旧疤被扯得生疼。

慕容珏冲过来，接住她要倒的身子。

“结束了。”他说，可她看见他鬓角的汗，还有他背后山路上，禁军尸体旁未燃尽的火油。

“没结束。”她扯他袖子，指向那枚蛊核。

表面浮起细裂纹，渗出的黑血正渗入泥土，在地上画出歪扭的纹路，和地宫里刻的阵图，分毫不差。

慕容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李长风正带着士兵封锁地宫入口，火把在风里摇晃，照出墙上新添的爪痕，比巨怪的爪子还深三寸，还沾着暗褐色的血。

“回地宫。”苏绣娘推开他，捡起地上的匕首。

血还没干，在月光下泛着暗紫，像极了梦里那团要烧穿绣帕的绿光。

慕容珏没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旧疤传来，像团烧不尽的火。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了。

苏绣娘望着地宫的方向，喉间泛起苦涩，这夜，才刚刚开始。

苏绣娘的靴跟碾过地宫青石板。

腕间旧疤因用力绷成青紫色，避蛊散的余韵早散了，血珠正顺着指缝往地上滴，在法阵纹路里洇出暗红星子。

她蹲下身。

月光从穹顶裂隙漏进来，照在石壁上的刻痕里。

那些歪扭的纹路突然动了，和她三天前绣在帕子上的梦境完全重合。

“砚之。”她扯慕容珏的衣摆，金顶针己顶在帕子上，“这纹路不是刻的，是。。。。。。”

“是用血养的。”慕容珏的指尖划过石缝，沾起半干的暗褐色液体，“和地宫入口的抓痕同色。”

苏绣娘的针锋急颤。

帕子上的绣线突然绷断，梦里那团绿光又涌上来，她看见法阵中心的石砖在往下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虫尸，每只虫的复眼里都映着同一个图案。

“记下来。”她咬着牙，金顶针在帕子上飞窜，“快。”

慕容珏的佩刀“铮”地出鞘。

他背对着她，刀光在石壁上划出银线：“有人。”

话音未落。

腐臭味先涌过来。

苏绣娘旋身。

黑袍人从法阵中心的石缝里爬出来，半边脸烂成白骨，另半张却鲜嫩如少年，指甲长得能勾住她的衣襟。

“小心！”慕容珏的刀劈来。

苏绣娘矮身，匕首从袖中滑出，扬腕刺向黑袍人咽喉。

金属撞在骨头上。

黑袍人偏头，匕首扎进他左肩，腐肉簌簌往下掉。

他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笑，爪子抓向苏绣娘的手腕，那里有她刚用金顶针划开的伤口。

“别碰她！”慕容珏的刀压在黑袍人后颈，“砚之”二字几乎咬碎在齿间。

苏绣娘反手揪住黑袍人衣领。

腐臭钻进鼻腔，她胃里翻涌，却还是将匕首往深里送了寸许：“谁让你们布的阵？”

黑袍人歪头。白骨那边的眼眶里，爬出一只绿虫。

“解放。”他说，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磨，“让困在茧里的神，破壳。”

“茧？”苏绣娘的指尖发颤。

她想起三天前的梦，绣帕上的绿火里，确实有个裹着虫茧的影子，“什么神？”

“你们很快就知道了。”黑袍人突然笑出声，白骨脸上的腐肉开始融化，“等山崩了，地裂了，血把法阵喂饱了。。。。。。”

“山崩？”慕容珏的刀往下压，割破黑袍人脖颈，“你说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响。

地宫顶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苏绣娘抬头，裂隙里漏下的月光突然被遮住，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山顶爬过，压得整座山都在抖。

“走。”慕容珏拽她起身，帕子被他抢过去塞进怀里，“带他回京城。”

黑袍人还在笑。

他的腐肉融化得更快了，只剩半截白骨手指指向洞外：“来不及了。。。。。。”

轰鸣声由远及近。

苏绣娘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一切。

她望着洞外漆黑的山影，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风，不是树，是比巨怪更沉、更腥的活物。

慕容珏握紧她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和他脉搏里跳动的、和她一样快的节奏。

洞外的轰鸣更近了。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有未说出口的“小心”，有压在喉咙里的“别怕”，还有对即将撕裂夜色的、未知的，最后一丝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