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试炼的序幕

晨雾未散时，林逆鳞己跪在寒江武馆残垣前。

她指尖抠进青石板缝隙，那里还凝着十年前的血渍，像块化不开的暗痂。

昨夜老者留下的剑招仍在识海翻涌，"逆鳞为引，破劫为章"八个血字烫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阿爹临终前攥着她手腕说"活着"的温度，与老者说"你是唯一能承受真相的人"的冷冽，在她心里撞出刺目的光，她要变强，强到能撕开所有阴谋，强到能让寒江城的血债，一滴一滴讨回来。

"林姑娘。"

清润嗓音裹着晨露飘来，林逆鳞抬头，见萧寒立在断墙边。

他着月白书生衫，腰间却系着玄铁剑穗，与昨日暗卫首领的利落不同，倒真像个赴考的文弱公子。

可他眼底那缕冷光骗不得人，那是她在镜中见过无数次的，浸了血的执念。

"萧公子。"她起身拍了拍膝头尘土，目光扫过他身后倚着梅树的苏烬。

那游医正咬着根狗尾巴草，指尖转着个青瓷药瓶，见她看来，突然抛来个小纸包："治经脉反噬的，昨夜你后颈红得像要烧起来。"

林逆鳞接住纸包，药香裹着苦意窜进鼻腔。

苏烬晃了晃药瓶，瓶底沉着半枚猩红蛊虫："我医蛊两道，最见不得好苗子折在反噬上。"他歪头笑，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淬了蜜的刀，"再说了，"他朝萧寒努努嘴，"萧大公子都肯屈尊当护花使者，我总不能输了阵仗。"

萧寒耳尖微烫，垂眸整理袖扣："苏兄说笑了。

青岩宗试炼三年一次，能同时开启秘境与冰渊，正是查探当年灭门线索的好时机。"他抬眼时，目光落在林逆鳞腰间短刃上，"林姑娘要复仇，总少不了宗门资源。"

林逆鳞摸了摸短刃上"寒江"二字，没接话。

三人并肩往山脚下走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晨钟，这是她自寒江城破后，第一次主动踏进人群。

青岩宗的朱漆山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山脚下的空地上己经挤了百来号人。

玄色、青灰色的武服像片涌动的潮水，夹杂着刀剑碰撞声、调笑声，还有药香、汗味、血锈味混作一团。

林逆鳞垂眸盯着自己的粗布麻鞋，鞋尖沾了点新泥，这是王师姐昨天塞给她的，说"试炼者穿得太扎眼容易遭忌"。

"肃静！"

一声断喝炸响，人群像被按了暂停键。

林逆鳞抬眼，见个穿玄色锦袍的老者跃上高台，腰间挂着六枚青铜令，每枚都刻着"青岩"二字。

冯执事，她想起昨日陈导师说的，这位是外门执事里最铁面的，试炼淘汰率能达七成。

"老夫冯九，负责此次试炼。"冯执事甩了甩袖中铜牌，声线像敲在青铜上，震得人耳膜发颤，"三关，过两关入外门，过三关入内门。

第一关，玄铁秘境寻三株赤焰草，限时半日；第二关，两人一组实战，胜者晋级；第三关，"他目光扫过人群，在林逆鳞后颈顿了顿，"冰渊探宝，一盏茶内带回雪魄花者，首接拜入长老座下。"

雪魄花！

林逆鳞后颈猛地发烫。

老者昨夜说过，《逆鳞九式》后三式要等她拿到雪魄花才能学。

她攥紧短刃，指节泛白，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嗤，雪魄花？"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林逆鳞侧头，见个穿月白锦袍的青年抱臂打量她，眉峰微挑，"这位师妹，可是第一次参加大宗门试炼？

冰渊里的寒气连武王境都扛不住，你这武徒巅峰的小身板。。。。。。"

"郑师兄别吓唬人！"个穿青衫的姑娘挤过来，手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我瞧这位妹妹眼神稳当得很，指不定是深藏不露呢！"她冲林逆鳞眨眨眼，"我叫王秀，你叫我阿秀就行！"

林逆鳞刚要开口，角落传来嗤笑。

穿墨绿武服的少年捏着腰间玉佩，眼尾上挑："深藏不露？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青岩宗的试炼，可不是寒江小渔市能比的。"他盯着林逆鳞的粗布武服，嘴角扯出不屑，"卫某劝你趁早退了，省得在秘境里喂了玄铁兽。"

"卫同！"王秀瞪圆眼睛，"你当试炼是你家后院？"

冯执事敲了敲铜牌，喧闹声戛然而止。

林逆鳞垂眸盯着自己的影子，郑师兄的打量、卫同的敌意、阿秀的热情，像根根细针扎在她神经上。

她能感觉到，有双眼睛正透过人群锁着她，不是萧寒，不是苏烬，是更冷、更暗的东西。

"各领号牌，半个时辰后入秘境。"冯执事的声音像根线，将飘散的注意力重新串起。

林逆鳞接过刻着"丙十七"的木牌时，指尖触到牌底一道细痕，是苏烬方才塞过来的，上面用蛊虫血写着"小心冰渊"。

她抬头，苏烬正冲她比了个"安心"的手势，袖口滑出半截银链，链尾坠着枚青铜镜，镜面蒙着层暗霜。

而萧寒不知何时站到了卫同身后，垂眸翻书的模样温文尔雅，可卫同握着玉佩的手在发抖，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晨雾渐散，山门上"青岩宗"三个金漆大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逆鳞摸了摸后颈，逆鳞纹路正随着心跳发烫，像在催促她往前，再往前。

她低头理了理袖口，青灰色的粗布武服下摆扫过石阶，转身混入人群时，后颈的逆鳞纹路在衣领下若隐若现，像道蓄势待发的暗芒。

林逆鳞站在青岩宗侧殿的换衣间里，指尖抚过青灰色武服的衣料。

粗麻混着少量棉线，触感比鱼市的破布柔软些，却远不及那些世家子弟身上的云纹锦缎。

王师姐昨夜塞给她时说："玄铁秘境里虫蚁多，太华贵的料子容易招眼。"此刻她将短刃藏进腰间暗袋，又把寒江武馆的碎玉塞进衣襟最里层，那是阿爹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碎玉边缘硌着心口，像根刺，提醒她别忘来意。

"师妹发什么呆呢？"

门帘掀起，王秀探进半张脸，银铃在腕间撞出脆响。

她今日换了件月白短打，腰间别着柄淬毒短刃，发尾用红绳随意扎着，倒比昨日更利落几分。

见林逆鳞系着歪歪扭扭的腰带，她大步跨进来，抬手帮她重新系紧："你这手法，一看就是没穿过武服。

我阿爹是猎户，我打小穿惯了，来，记着，"她的手指在林逆鳞腰侧点了点，"这里要松半寸，跑起来才不勒着丹田。"

林逆鳞喉间发紧。

上一次有人帮她整理衣物，还是阿娘在寒江武馆的偏房里，用蓝布给她缝冬衣。

她垂眸盯着王秀泛红的耳尖，听见自己说："谢。。。阿秀。"

"谢什么！"王秀把她推出门，"快走，郑疯子该等急了。"

所谓"郑疯子"正立在院门口。

林逆鳞远远便注意到那道身影，比常人高出半头，玄色武服裹着紧实肌肉，左眉骨有道寸长的刀疤，此刻正抱着胳膊盯着她，目光像淬了冰的剑。

"林师妹。"郑师兄开口时，声音像磨过的石片，"我观你昨日接号牌时，指力能捏碎木牌暗纹。

武徒巅峰能有这等手劲？"

林逆鳞后颈一紧。

她确实在接牌时用了三分力，为的是确认苏烬留下的蛊血标记。

此刻她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粗布麻鞋沾着晨露，像极了鱼市卖鱼阿婆的鞋："郑师兄说笑了，许是木牌年久。"

"年久？"郑师兄突然上前半步，阴影罩住她。

林逆鳞闻到他身上的铁锈味，是剑穗上的血渍，"青岩宗的试炼牌用的是百年铁木，我前日见卫同那小子用全力捏，也只留了个白印。"他的手指点向她后颈，"再说了，你后颈那道红痕，像极了。。。。。。"

"郑彻！"王秀突然拽住他胳膊，银铃撞得叮当响，"你当自己是冯执事？

查户口呢？"她冲林逆鳞挤挤眼，"这疯子去年试炼杀了七头玄铁兽，得了个'玄铁手'的外号，见谁都像奸细。"

郑彻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转，突然笑了："王丫头护短的毛病倒是没变。"他退后半步，拇指着腰间铁剑的吞口，"林师妹，秘境里若遇到玄铁兽，记得往东边跑，它们怕火，东边有片干竹林。"说罢转身离去，玄色披风在风里翻卷，倒真像片压过来的乌云。

王秀戳了戳林逆鳞的肩膀："别理他，人是好人，就是太轴。

走，我带你认认路。"她拽着林逆鳞往演武场走，沿途指给她看："那边穿金丝绣云纹的是苍梧阁的，别惹；穿靛蓝的是万毒门的，离远点；那个戴斗笠的。。。嘘，是杀手门的，专挑落单的下手。"

林逆鳞默默记着，目光扫过人群。

卫同正站在苍梧阁弟子堆里，捏着玉佩的手青筋暴起，见她看来，狠狠啐了口唾沫。

而萧寒混在书生堆里，捧着本《青岩志》看得入神，可他握书的指节泛白，那是暗卫首领准备动手的习惯。

苏烬则蹲在角落逗狗，脚边放着个破药箱，可他转药瓶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瓶底的红蛊正撞着玻璃壁。

"咚，"

一声铜锣炸响，震得林逆鳞耳膜发疼。

冯执事跃上高台，手中青铜令撞出清越声响："玄铁秘境开启！

各持号牌入林，寻三株赤焰草，半日为限！"

人群哄然涌动。

王秀拽着林逆鳞往密道口跑，发梢的红绳在风里飘成火苗："跟紧我！

玄铁兽喜欢蹲在路口，咱们从西边绕！"

林逆鳞被她拽得踉跄，后颈的逆鳞纹路突然灼烧起来。

她摸向衣襟里的碎玉，寒玉贴着发烫的皮肤，让她想起老者昨夜的话："玄铁秘境里有你要的线索。"风卷着密林中的湿气扑来，她闻到了铁锈味，不是郑彻的剑，是更浓烈、更腥甜的血味，混着某种野兽的低嚎。

"到了！"王秀停在棵合抱粗的古松下，树后是道一人宽的石缝，苔藓覆盖的石壁上刻着"玄铁"二字。

她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晃亮，照亮石缝里的青铜箭头："看见没？

这是前几年试炼者留的记号，顺着箭头走能避开玄铁兽的巢穴。"

林逆鳞望着石缝里的黑暗，逆鳞纹路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

她听见密林中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挪动。

王秀的火折子在风里忽明忽暗，照见她眼底的兴奋："走啊！

我跟你说，赤焰草喜欢长在。。。。。。"

话音未落，石缝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嘶吼。

那声音像金属摩擦，震得石壁簌簌落灰。

王秀的火折子"啪"地熄灭，黑暗中，林逆鳞看见两盏幽绿的光，是玄铁兽的眼睛，正从石缝深处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