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逆境求生

林逆鳞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冰与火的熔炉里。

碎玉的金光裹着她破碎的心脏，可每一丝暖流渗进去，都像有细针在血管里游走，疼得她指尖无意识蜷缩，在青石板上抠出五道血痕。

"逆鳞！"

这声带着裂痕的呼唤刺破混沌。

她睫毛颤了颤，模糊看见萧寒的脸近在咫尺。

他额角的汗珠砸在她手背上，烫得惊人，原来他一首攥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交叠的指缝往她体内钻，是在输送真气？

"别。。。白费力气。"她想开口，却只能发出气音。

喉间腥甜翻涌，黑血顺着嘴角淌进衣领，把萧寒青衫的前襟染成暗紫。

"闭嘴。"萧寒的拇指用力压住她腕间动脉，真气如细流般顺着他指尖往她经脉里灌。

他向来清润的嗓音此刻像被砂纸磨过，"苏烬说你心脏破了个指节大的洞，我输的真气能暂时堵住伤口。"

苏烬的身影在她视野边缘晃动。

他扯开她染血的衣襟，指腹沾了点黑血放在鼻尖嗅，又用银针挑开她心口逆鳞纹的皮肤，动作比平时给人治蛊时轻了十倍："血里有逆鳞的反噬毒，钱医师的千机蛊应该能逼出来。"他突然抬头，眼底映着碎玉的金光，"萧公子，再输半柱香真气，她撑得到青竹巷。"

林逆鳞这才注意到苏烬的手在抖。

这个总把笑挂在嘴角的游医，此刻喉结上下滚动，袖管被她的血浸透了也浑然不觉。

她想抬手动动他的衣袖，可胳膊重得像坠了块铁，只能用眼神扫过两人，萧寒的发带散了，几缕墨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苏烬腰间的药囊不知何时掉了，朱砂色的药粉撒了一地，像一串血色的脚印。

"我。。。撑得住。"她动了动嘴唇，这次终于发出声。

碎玉的金光突然亮了几分，像是回应她的话。

心口的疼减轻了些，她能清晰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竟没再漏拍。

萧寒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俯身，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呼吸喷在她耳边："你敢死，我就把寒江武馆的仇人全挫骨扬灰，再去九泉之下拽你回来。"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林逆鳞知道，这是他最郑重的誓言，就像三年前他在寒江码头捡到遍体鳞伤的她时，也是用这种语气说"我帮你报仇"。

苏烬突然蹲下来，手指按在她后颈的大椎穴上。

有冰凉的药气顺着穴位钻进来，暂时压下了喉间的腥甜："能说话就好。

萧公子，抱她走。"他扯下外袍垫在林逆鳞腰下，又把碎玉重新塞进她衣襟，"钱医师的药庐在青竹巷最深处，我带路。"

林逆鳞被抱起来时，碎玉贴着心口发烫。

她靠在萧寒胸前，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和她的心跳声叠在一起，像两面擂得发闷的战鼓。

路过暗河时，她瞥见孙护法的玄铁刀卡在石缝里，刀刃上还凝着她的血。

那是她用逆鳞吸收了孙护法的断江刀法后，反噬留下的痕迹。

"疼吗？"萧寒的下巴蹭过她发顶。

"比上次断经脉轻。"林逆鳞扯了扯嘴角。

她看见苏烬在前面快走，靴底碾碎了好几株野菊，黄色的花瓣沾在他裤脚，"苏烬的药。。。管用。"

"他要是不管用，我就烧了他的药庐。"萧寒低笑，可怀里的人能感觉到他手臂绷得像铁铸的，"青竹巷到了。"

钱医师的药庐飘着艾草味。

林逆鳞被放在铺着锦被的木榻上时，听见门帘"唰"地被掀开，接着是药罐碰撞的脆响。

她勉强抬眼，看见白胡子老头正扒开她的眼皮，指腹按在她腕间，脸上的皱纹堆成了山："逆鳞血脉。。。难怪血是黑的。"

"能治吗？"萧寒的声音近在耳畔。

钱医师没说话，转身去翻药柜。

林逆鳞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皮重得再也撑不住。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苏烬在说"碎玉"，听见萧寒在问"反噬"，最后听见钱医师叹了口气："这丫头的命。。。比九嶷山的雪还薄。"

黑暗漫上来前，她最后触到的是碎玉的温度。

那温度透过衣襟贴着心口，像母亲当年给她系平安锁时的手，又暖，又稳。

钱医师的竹簪在案头晃出细碎的光。

他枯瘦的手指从林逆鳞腕间收回时，木榻发出吱呀轻响。"经脉里全是逆鳞反噬的淤毒，"他拨弄着药炉里的艾草，火星噼啪溅在青石板上，"像被毒蛇啃过的竹管，堵一截，漏一截。"

"需要什么？"萧寒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站在榻边，影子将林逆鳞整个人笼住，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玉牌，那是萧氏暗卫首领的标记。

钱医师掀开林逆鳞衣襟，碎玉的金光映得他瞳孔发亮。

心口那道被银针挑开的伤口还在渗黑血，周围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冰魄草。

北漠极寒之地长的，能化淤毒，活经脉。"他突然咳嗽起来，药罐里的苦汤晃出几滴，"十年前我在药王谷见过一株，拇指长，要价三千金。"

"我去北漠。"苏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青麻短打，腰间别着个新的药囊，朱砂色药粉在囊口沾了一圈，"萧公子去药王谷。

冰魄草喜阴，我熟蛊虫寻阴脉的法子。"

林逆鳞动了动手指。

她想开口说"别去"，可嗓子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睫毛颤了颤，看见萧寒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骨节凸起，像要捏碎什么。"你确定？"他问苏烬，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比确定你欠我十坛女儿红还确定。"苏烬弯腰替林逆鳞掖了掖被角，指尖在她腕脉上点了点，"钱老头的药能吊她三天命。

三天，够了。"

"不够。"林逆鳞终于挤出声。

她撑着要坐起来，可刚抬到半寸，心口就像被人捅了把刀。

黑血又涌出来，染红了钱医师新换的白帕子。"别。。。为我冒险。"

"闭嘴。"萧寒突然俯身，用指节抵住她额头。

他的掌心还带着方才输送真气的余温，"三年前你在寒江码头咳血的时候，也是这么说。"他首起身子，玉牌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苏烬，走。"

苏烬退到门口时又折回来。

他从药囊里摸出个青瓷瓶，倒出颗朱红药丸塞进林逆鳞嘴里："止痛的，苦。"转身时衣摆带翻了案头的药盏，褐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小蛇。

木门关上前，林逆鳞最后看见的是萧寒的背影。

他站在檐下，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柄没入夜色的剑。

更漏敲过三更时，疼意从心口漫开。

林逆鳞咬着帕子，冷汗把中衣贴在背上。

碎玉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可那点热根本压不住经脉里的冷，冷得她牙齿打战，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滴在碎玉上。

"疼就喊。"钱医师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他不知何时坐在榻边，手里端着碗黑糊糊的药，"逆鳞血脉的反噬，比生孩子还疼。"

林逆鳞摇头。

她想起三年前寒江武馆被烧的夜。

火光照着师父的尸体，师兄弟们的血在青石板上汇成河。

她躲在柴房，咬着胳膊才没哭出声，从那天起，她就不会喊疼了。

"喝。"钱医师把药碗凑到她唇边。

药汁苦得她皱眉，可顺着喉咙滚进肚子后，竟有股暖流漫开。

她盯着钱医师发白的眉毛，突然问："冰魄草。。。很难找？"

"难。"钱医师把空碗放在案上，药香混着艾草味钻进鼻腔，"北漠有雪狼，药王谷有护药的机关。

不过。。。"他摸了摸林逆鳞心口的碎玉，"你这宝贝，不简单。"

碎玉突然亮了亮。

林逆鳞低头，看见金光透过衣襟，在床帐上投下片鳞形的光斑。

那光很弱，却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也是这样的光，照过她被血浸透的小褂。

"睡吧。"钱医师替她拉好被子，"明天我给你扎针，通一通手太阴肺经。"

林逆鳞闭上眼。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竟比昨日有力了些。

碎玉还在发烫，贴着心口，像团不会灭的火。

她知道，等天一亮，等萧寒和苏烬带着冰魄草回来，这火。。。会烧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