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元夕·双生灯

第五章 元夕·双生灯

正月十五的花灯挂满将军府的飞檐，秋菱望着檐角悬着的二十西盏琉璃灯，每盏都绘着并蒂莲与寒梅交织的纹样，灯面中央用金线绣着“秋萧”二字——正是萧承煜昨夜亲自设计的样式。

“姑娘，将军在九曲桥等您放河灯。”绿袖捧着朱漆托盘，盘中除了莲花灯，还有支新制的银步摇，簪头是两朵并蒂莲，花蕊处嵌着与秋菱后颈同色的朱砂。

湖面上漂着上百盏荷花灯，萧承煜立在桥头，玄色衣袍绣着的暗纹在月光下流转，细看竟是无数个“菱”字与“萧”字交叠。他转身时，腰间双鱼佩发出微光，与秋菱腕间翡翠镯遥相呼应。

“雪宜从前最怕冷，从不下湖放灯。”他递过莲花灯，灯底用金粉写着“秋菱平安”，“可你不同，你像这灯芯，能把寒夜都暖透。”

秋菱低头，看见自己的灯与他的并蒂莲灯在水面相偎，倒影里两人的朱砂痣恰好拼成完整的双星图案。她忽然想起雪宜旧书中的记载：“天枢双星，一明一暗，相映成辉”，原来从初见时，命运便己写下注脚。

“将军！”巡卫的脚步声打破静谧，“侧妃房里搜出巫蛊娃娃，身上刻着您与姑娘的生辰八字！”

萧承煜的眉峰骤冷，莲花灯在水面打了个转。秋菱跟着他冲进侧妃院落时，看见檀木匣里躺着两个布偶，后颈与眼角处分别绣着朱砂点，心口插着银针——正是模仿他们的胎记位置。

“臣妾不知此物从何而来！”侧妃李氏的金步摇歪在鬓边，眼底闪过慌乱，“定是有人栽赃……”

萧承煜捏碎布偶，露出里面的纸条，簪花小楷写着“双生咒，同命连”：“这字迹，倒是像极了国公府的周嬷嬷。”他扫向李氏腕间的翡翠镯，与秋菱的款式相同，却缺了内侧的“萧”字刻纹。

秋菱忽然注意到布偶身上的布料，正是前日她修补萧承煜衣襟时剪下的边角料，针脚也是她惯用的“寒梅补”。看来这巫蛊案，明着是诅咒，实则是要坐实她与萧承煜“同命相连”，从而牵连国公府。

“按《大明律》，巫蛊亲眷该当何罪？”萧承煜的声音像浸了冰，李氏的脸瞬间惨白，“念在你侍奉多年，去寒梅岭为雪宜守灯吧。”

更深露重时，秋菱在听雪阁替萧承煜研磨，发现他正在抄写《女诫》，却在“夫者，妻之天也”旁用朱砂画了朵并蒂莲。烛光映着他左眼角的痣，秋菱忽然想起白日放灯时，他说的那句“你是我的天”。

“在想什么？”萧承煜搁笔，指尖划过她腕间翡翠镯，“明日随我去宗人府改户籍吧，雪宜的孪生妹妹，该有个正经名分了。”

秋菱抬头，看见他案头摆着雪宜的遗物清单，“秋菱”二字被红笔圈住，旁边注着“萧府主母”。原来他早己打算，不仅要护她一世，还要给她堂堂正正的身份。

子时初刻，忽有急报传来：“将军，国公府送来急帖，说任瑶小姐病重！”秋菱攥紧双鱼佩，发现玉佩中央的“秋”字正在发烫——这是雪宜旧物遇急的信号。

萧承煜的手按在她肩上，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我随你去国公府，别怕。”他腰间的双鱼佩与她的相撞，发出清越鸣响，惊飞檐角栖着的寒鸦。

国公府的角门在夜色里格外阴森，周嬷嬷的玉板指敲在门框上，声音里带着得意：“秋菱姑娘，任瑶小姐想见你最后一面。”

穿过九曲回廊时，秋菱闻到淡淡曼陀罗香——与侧妃的毒酒同款。她悄悄拽紧萧承煜的袖角，感觉到他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稳”字，这是他们昨夜刚约定的暗语。

任瑶的闺房烛火昏黄，她倚在床头，鬓边别着秋菱送的银梅簪，却在看见萧承煜时，眼中闪过痛楚：“承煜，你可知，秋菱的胎记……”

话未说完，周嬷嬷突然关门，十数个蒙面人破窗而入，手中短刀首奔秋菱后颈。萧承煜旋身将她护在怀里，寒梅纹肩甲挡住刀刃，血珠溅在秋菱腕间翡翠镯上，竟让镯子发出微光。

“退下！”他的怒吼惊碎瓷瓶，双鱼佩在掌心泛着红光，“你们敢动天枢双星，就不怕青竹卫的密令？”

蒙面人听见“青竹卫”三字，刀势顿了顿。秋菱趁机扯开其中一人袖口，露出里面的缠枝莲纹——正是国公府死士的标记。原来这场“病重”戏码，不过是要借机除掉她这个双生血脉的证人。

“任瑶，你当真要杀自己的妹妹？”萧承煜的声音里带着痛惜，任瑶却忽然笑了，笑得咳出鲜血，露出藏在舌下的半块玉佩——与秋菱的双鱼佩合璧时，中央竟浮现出“青竹复”三字。

“承煜，秋菱，你们看……”任瑶指着墙上的字画，墨梅图的枝干间藏着密道入口，“雪宜的真正遗愿，是让双生星子重聚，让青竹卫的火……”话未说完，便软软倒在秋菱怀里，腕间翡翠镯“当啷”落地，露出内侧刻着的“雪”字。

晨光初绽时，秋菱握着任瑶的手，发现她掌心写着“寒梅冢”三个字。萧承煜忽然想起雪宜的密道图纸，原来任瑶早就知道，秋菱的真实身份不仅是孪生妹妹，更是青竹卫双生传人的关键。

返回将军府的马车上，萧承煜替秋菱擦去鬓角血迹，指尖划过她后颈朱砂痣：“任瑶临终前，把国公府的密道图缝在了你的裙角。”他展开绣着并蒂莲的裙边，里面果然藏着密密麻麻的墨线，“她说，青竹卫的火，该由双生星子重新点燃。”

秋菱望着车窗外渐亮的天空，发现远处的寒梅岭上，有火光冲天而起——是萧承煜的亲卫在焚烧国公府的死士令牌。她忽然明白，这场元夕的巫蛊案、病重局，不过是旧时代的落幕，而属于她与萧承煜的时代，正随着天边的启明星，悄然升起。

“冷么？”萧承煜将她揽进披风，里面绣着的并蒂莲纹还带着他的体温，“等改了户籍，我便带你去江南看菱角花，雪宜说，那里的水，能养出最甜的秋菱。”

秋菱靠在他胸前，听见心跳声与双鱼佩的轻响重叠。她知道，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风雪，只要掌心握着他的手，腕间戴着刻着“萧”字的镯，后颈的朱砂痣与他的遥相辉映，便没有跨不过的寒冬。

而任瑶临终前的笑，雪宜密道里的火，侧妃腕间的空镯，终将成为旧时光的注脚。此刻马车碾过的积雪，正在晨光里融化，露出底下新抽的梅枝——那是春天的预兆，是双生星子共同照亮的，永不褪色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