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竹影惊佩

第西章：竹影惊佩

秋菱伤愈那日，我在九曲桥边看见她独自倚着栏杆。她穿了件淡青色襦裙，腕间檀木手串换成了我送的翡翠镯子，却依然望着围墙外的竹林出神。风掠过她发梢，掀起几缕碎发，像她绣在绢帕上的蒲公英，总在试图挣脱束缚。

"在看什么？"我走近时，她慌忙转身，袖中掉出片竹叶书签。秋菱弯腰捡拾时，我看见她后颈新添的淡疤，是火场里被木梁擦过的痕迹。她将书签藏在身后，指尖着镯子："没什么，只是觉得竹子长得真好。"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围墙外的竹林郁郁葱葱，竹竿上还挂着去年的风铃，叮铃作响。那是我儿时贪玩挂上去的，如今早己锈迹斑斑，却仍在风中摇晃。秋菱忽然轻声说："小时候在乡下，我常爬上山头看竹林，风过时像绿色的海浪。"

她的语气里带着眷恋，让我想起母亲的陪嫁嬷嬷曾说过，秋菱是去年冬天从牙婆手里买来的。那时我刚从杭州归来，父亲己替她净了身，只等良辰吉日送来我房里。可此刻她眼中的向往，分明不属于深宅大院。

申时初，苏府的加急婚书送到。父亲看着烫金喜字，指尖叩着桌面："苏老爷说，苏小姐的病情近日有起色，希望婚期提前至下月十五。"我盯着案头秋菱新抄的《女戒》，在"戒急躁"旁，她又画了朵蒲公英，这次绒毛越过了书页边缘。

"父亲，秋菱的伤还未痊愈......"我的话被父亲挥手打断。他看着我腰间母亲的玉佩，叹了口气："明砚，你该懂些轻重。苏府的亲事，是你母亲临终前的心愿。"提到母亲，我喉头一紧，她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临终前塞给我玉佩时，掌心的温度仿佛还在。

戌时，我敲开秋菱的房门。她正在缝补我的旧衣裳，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窗纸上，针脚细密如她鬓角的发丝。"明砚？"她抬头时，针尖刺破指尖，血珠滴在月白缎面上，像朵 tiny 的红梅。

"明日随我出府踏青。"我递过去金疮药，看见她绣绷上的图案——这次不是大雁，而是匹奔腾的马，马蹄下是翻涌的海浪。秋菱愣住，指尖还按着伤口："可周嬷嬷说......"

"我说了算。"我打断她，注意到她发间别着的竹节发簪，是日间在竹林里捡的，"换上轻便些的衣裳，丑时三刻在马厩等我。"她欲言又止，最终点头，烛火在她眼中跳动，像 trapped 的星光。

丑时的月光清冽，秋菱骑着乌骓等在马厩。她穿了件藏青色劲装，腰间别着我送的象牙柄小刀，发辫用蓝缎带扎起，活脱脱像个准备闯荡江湖的小侠女。"抓紧了。"我翻身上马，伸手将她拽到身前，感觉到她身体微微僵硬。

出府时，守门的小厮揉着眼睛放行。秋菱的头轻轻靠在我肩上，指着远处的山峦："明砚，那是青崖山吗？"她的发香混着夜露气息，让我想起母亲房里的茉莉香薰。"是。"我收紧缰绳，乌骓踏过露水未干的石板路，"想去看看吗？"

竹林深处的山神庙早己破败，蛛网覆在"山君"匾额上，供桌上摆着几盏残烛。秋菱推开庙门时，门轴发出吱呀声响，惊飞了梁上的燕子。她弯腰捡起半块玉佩，上面刻着缠枝莲纹，与我腰间母亲的玉佩纹路相似，却只有一半。

"明砚，你看。"她将玉佩递给我，指尖触到我的掌心。我接过时，发现玉佩内侧刻着"如月"二字，是母亲的闺名。秋菱的眼睛亮起来："这会不会......"

"是母亲的。"我握紧玉佩，想起父亲说过，母亲出嫁时曾遗失半块玉佩。秋菱的指尖抚过缠枝莲纹，忽然踉跄后退半步："我小时候见过这个纹路......在我生母的妆奁里。"

庙外忽然传来马蹄声，秋菱脸色一白。我拽着她躲到供桌后，听见周嬷嬷的尖嗓门："肯定是跑到这儿私会了！苏老爷说了，这丫鬟留不得......"秋菱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肉。我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摸到她腰间的小刀，忽然想起日间在她房里看见的《刺客列传》。

"明砚，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该拖累你......"我转身看着她，月光从破瓦间漏下，照亮她眼中的泪光。忽然想起火场里，她奋不顾身扑火的模样，那时我就该明白，有些东西比规矩更重要。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掏出袖中的婚书残片，在她惊诧的目光中掷向烛火，"从今日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火苗吞噬婚书时，秋菱忽然吻了吻我掌心的玉佩，像吻一朵即将绽放的花。

庙外的人声越来越近，我握紧秋菱的手，感觉到她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笔抄写《女戒》磨出的。她抬头看我，眼中不再有怯懦，只有坚定："明砚，我们一起跑吧。"

我望着她发间的蓝缎带，想起她说过的蒲公英。外面的世界或许动荡，但至少有风吹过，能让她自由地飞。庙外传来周嬷嬷的尖叫，我拽着秋菱冲向庙后的密道，乌骓的嘶鸣声穿透晨雾，像一声破晓的号角。

当我们在晨光中疾驰时，秋菱的笑声混着风声，清脆如银铃。她举起半块玉佩，朝阳照在缠枝莲纹上，与我腰间的玉佩遥相呼应。原来有些缘分，早在多年前就己注定，如同破碎的玉佩，终将在时光里重逢。

（第西章完）

第五章预告：明砚与秋菱在青崖山落脚，发现秋菱竟是前兵部尚书之女，因继母陷害流落民间。苏府联合陆家施压，父亲派人围山。明砚为护秋菱，被迫与父亲决裂，却在对峙时发现秋菱手中玉佩竟能打开母亲陪嫁的紫檀木箱，箱中藏着当年陆家与苏府陷害秋菱生父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