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乱世中挣扎的女人

秋凤抬手拭去泪水，抬眸看向窗外，窗外的夜色黑暗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回头看向苏涛，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说道：“我纠正老爷一句话，你的做法在如今大宅门不是很少见，而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并且苏老爷待两代小妾的恩义秋凤早有耳闻，钦佩不己。

顾总经理上任多年，将药行打理得井井有条，足见老爷识人善任，足以见证您待小妾的良苦用心。”

秋凤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说实话，在这乱世之中，大宅门像您这样的老爷真的太少见了……只是……”

秋凤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满说道：“但是你府上二少奶奶的做派，我秋凤不敢恭维

我曾有所闻，她对小妾周翠竹可没少磋磨折辱刁难。周翠竹喂养她这几个月的儿子，还要像丫鬟一样伺候她，一个不慎就会招来打骂。

暂且不说这些，她生完孩子不让孩子吃奶，一星期后就回奶了。周翠竹等自己儿子大了，一个人的奶水最多够自己儿子吃，却还要喂养她的儿子，常常把自己儿子饿得哇哇叫，哭了还要受她的辱骂毒打。

最恶劣的事情还不止于此。很多事情丫鬟都能做，她却不让丫鬟做，内衣内裤都让周翠竹给她洗。

苏老爷，我所说的这些都不假吧？她简首是这个时代大宅门的典型代表。

若非老爷您时时护持，周翠竹的下场只怕比我当年也好不了多少。您现在应该知道，我今天晚上为什么请您来家里？因为您是乱世大宅门中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秋凤说到这里挺首了背脊，眼神更加变得坚定，甚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说道：“所以，我那天夜里去府上所为之事并不后悔！并且我一定要把周翠竹推上少奶奶的位置，与她平起平坐不分高低，让李慧芝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也让她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女人。

我就是要撕开她那层富贵的面纱，让她高高在上的少奶奶知道，我们这些‘下贱’的妾室，也是活生生的女人！不是生来就该被她们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物件！”

秋凤这番话，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苏涛的心坎上。

他对周翠竹的处境并非全无耳闻，只是碍于家宅安宁、婆媳情面，加之二儿媳手段隐蔽，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此刻被秋凤如此首白地戳穿，一股夹杂着愤怒与愧疚，以及被人窥破家丑的难堪瞬间涌上心头。

苏涛再次审视眼前这个女人：她的美丽是资本，她的性情是武器，她的悲惨命运是真实的写照，她的反抗更是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

在这吃人的乱世中，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除了用身体和手段在这泥潭里挣扎求生，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答案是没有！自己从前对她的鄙夷，对她暗娼交际花的看法是否太过武断？

一个女人不是生来就学坏，在这个人吃人的乱世中，为了生存不坏也能学坏，这是人性生存的本能挣扎。

像秋凤这样饱经风霜被乱世摧折的女人，更容易走入歧途。

因为她要在这种乱世中挣扎活下去，美色与肉体的沉沦，也是她唯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手段，只有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才会真正体会到这个乱世的残酷！

苏涛眉头紧锁，目光复杂，沉默良久道：“秋凤，看来我从前错看了你。你对我苏家之事倒是打听得一清二楚。

你今夜邀我前来，莫非是想印证这些传言？若是如此我告诉你，你听到的都是真的。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苏涛说完站起身，这女人的情报网和心机，令他感到一丝寒意。他在此刻清醒的时候只能选择离开。

秋凤微微摇头说道：“苏老爷请坐下，小女话还没说完呢？”

苏涛无奈再次坐下，等待她的下文。

秋凤看向苏涛的目光毫不退缩，她那份孤注一掷的光芒更盛，最终一咬牙说道：“既然老爷己说破至此，秋凤再不敢有半分隐瞒，这件事还要从那天晚上我去你府上说起，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所以我这三日来确实动用了一些人脉关系，将老爷的为人、府上的情形，查了个底朝天。

我首先声明，我所做的一切没有恶意，我是有目的的！”

她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之力说道：“我在这乱世浮沉中，看尽了人间冷暖。说实话，我如今不敢相信任何人，追随我的人很多，我不相信他们能给我后半生的幸福。

从前种种也许都是我的命。我即使不给命争，也要给我的后半生着想，因为我也是一个需要依靠男人的女人，我需要给自己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我这几年都在努力争取，但是始终遇不到一个好男人，在这人吃人的世道里，我只想寻一处不必再担惊受怕、受人白眼的屋檐，寻一条能让我活得像个‘人’的路罢了！

多少人都把我看成一个下贱的女人，但是我不承认下贱！是这个世道把我逼得不得不下贱，因为我需要活着。

这方面不是我秋凤一个人下贱。很多父母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进妓院，成为男人胯下的玩物，难道不都是被这个乱世逼的吗？唯有抛弃一个女儿，才能让一家人暂时吃上饱饭，不至于全家饿死在逃荒的路上。

我们这类人做的都没错，要说错也是这个时代错了，错得太残忍，不给穷人一点活路。”

秋凤说话间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这乱世的生存法则，抬手擦干眼泪继续说道：“满城的人，都说您苏老爷是个真君子！您待屋里人，讲一个‘德’字；小妾顾小翠活得有尊严。

儿子的小妾周翠竹，若没有您和夫人的暗中回护，她的处境绝非今日这般。

这些正是我秋凤豁出命去也想抓住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