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螭吻之腹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全身。风无涯感到自己在不断下坠，可诡异的是，衣袂却没有丝毫飘动。银涟的蹼爪紧抓着他手腕，鲛人冰冷的体温此刻成了唯一真实的触感。

"别呼吸。"银涟的声音首接在脑海中响起，"螭吻腹中是黄泉阴气..."

风无涯刚屏住呼吸，就感觉有东西拂过脸颊——是头发！无数女人的长发从下方涌来，发丝间缠着破碎的嫁衣残片。他猛地拔出青铜短刀，刀身的龙纹亮起微光，照出个骇人景象：

他们正站在由骸骨堆成的山上。脚下踩着的每具尸骨心口都插着珊瑚匕首，与银涟那柄一模一样。最顶端的骷髅戴着凤冠，空洞的眼窝里游动着赤红小蛇。

"阿姊的...姐妹们..."银涟跪倒在骸骨前，鳞片簌簌作响。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个珍珠蚌，蚌壳自动打开，里面躺着半片带血的龙鳞。

风无涯的《大荒图志》突然飞起，羊皮卷轴在阴风中猎猎展开。嫁衣少女残留的那半枚玉珏从书页里浮出，与银涟的龙鳞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轰！"

骸骨山崩塌的瞬间，风无涯看见所有骷髅都做出了捂心口的动作。玉珏爆发的青光中，浮现出七段记忆碎片：

二十年前的同一天，七个渔村同时举行海祭。穿着嫁衣的少女们被铁链拴在祭台上，而站在祭司位置的...赫然是戴着青铜面具的巫医！

"原来如此..."风无涯咳出嘴里的阴气，"龙宫要的不是新娘，是七曜同命的魂魄..."

银涟突然发出凄厉的鲛啸。他手中的珍珠蚌里，那半片龙鳞正在融化，露出底下刻着的玄天宗符咒。与此同时，风无涯怀中的青铜匣剧烈震动，匣盖的鲛人浮雕开始流泪。

"我们中计了。"银涟的蹼爪抠进自己胸膛，"青铜匣是假的...这是..."

螭吻的内壁突然渗出黑色黏液。骸骨在黏液里融化，凝聚成个没有五官的人形。它抬手按住银涟额头，鲛人顿时发出非人的惨叫，全身鳞片逆着肌理翻开，露出底下蠕动的透明触须！

风无涯的狐言铃自动炸裂。白璃的虚影刚浮现就被黑雾吞噬，但那一瞬的银光让他看清了真相——银涟的皮囊下，分明是只巨大的梦魇水母！

"终于...发现了？"假银涟的声音变成巫医的沙哑腔调。它撕开鲛人皮囊，透明触须缠住风无涯的脖颈，"你以为青丘的狐狸...为什么特意给你狐言铃？"

青铜短刀突然自己刺向风无涯心口！在刀尖触及皮肤的刹那，他胸前浮现出片龙鳞虚影——与巫医铜钱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黑雾人形突然僵住："你...是龙血..."

骸骨山下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七具戴着凤冠的骷髅同时站起，她们心口的珊瑚匕首飞出，在黑雾中拼成个完整的敕令：

**"归墟开"**

风无涯最后看到的，是七双从不同方向伸来的白骨之手。它们撕开螭吻的内壁，将他抛向一片旋转的星空。在失去意识前，他听见银涟——或者说伪装成银涟的那个存在——发出混合着龙吟与鲛啸的惨叫：

"敖广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