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外传二：铃骨寻踪

堂庭山的晨雾还未散尽，风无涯己经站在澧水中央。他新铸的青铜剑插在河床上，剑身刻着的《南山经》真文泛起淡淡金光。随着最后一块青玉契残片归位，整座碑文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惊起岸边一群赤鱬。

"不对劲..."风无涯按住震颤不己的剑柄。按照常理，修复契约后澧水应当恢复"其味甘甜"的特性，可此刻水面却浮起一层青铜色的冰晶。这些晶体薄如蝉翼，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小狌狌在岸边焦躁地刨着爪子。它耳尖的白毛根根竖起，发出低沉的呜咽声。风无涯俯身捞起一块晶体，对着日光转动——晶体内部竟封存着动态的画面！那是白芷被青铜铃控制时的记忆碎片：七个黑衣人围着逆转的青玉契起舞，他们胸前的九尾狐图腾正在吞噬某种金色液体。

"这是...凤凰血？"风无涯的指尖突然刺痛。晶体融化成一滴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掌纹渗入皮肤。霎时间，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

白芷被锁在祭坛上，青铜铃铛在她眉心震动；

某个星夜，白薇指着北方星空说"青丘之北三千里"；

最骇人的是段雨夜记忆——年幼的白芷被按在青玉契碑前，白薇用骨针将天狐血注入她的朱砂纹，而窗外闪过龙身人面的黑影...

"吱！"小狌狌的尖叫将他拉回现实。小家伙疯狂抓挠岸边某块较大的晶体，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恐惧。风无涯用剑尖挑起那块晶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里面封印着杻阳山白猿群的秘密仪式！

月光下的杻阳山谷弥漫着血腥气。数十头白猿围成同心圆，中央是那具风无涯见过的青铜棺椁。但与上次不同，此刻棺盖大开，里面铺着新鲜的人骨！最年迈的白猿正将一节人类指骨放入棺中，指骨上还套着个微缩的青铜铃铛。

"它们在...献祭？"风无涯的剑柄突然发烫。晶体中的画面继续变化：每放入一根指骨，棺椁内壁就浮现一行倒写的《山海经》文字。最新添的那行在画面中格外清晰："南山之南，更有南山"。

小狌狌突然咬住他的衣角往后拖。风无涯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晶体正在变黑，内部画面扭曲成狰狞的狐脸。更可怕的是，岸边所有晶体都开始共振，发出类似青铜铃的声响！

"退后！"风无涯将小狌狌护在身后，青铜剑横斩而出。剑风扫过之处，晶体纷纷炸裂，飞溅的碎片却在空中组成个残缺的星图。那些星辰的连线方式他从未见过，但最亮的七颗分明对应着南山十山中的七座。

残余的晶体突然集体飞向澧水上游。风无涯追出三里地，发现它们全部吸附在一块露出水面的礁石上——那根本不是礁石，而是半截埋在水中的青铜碑！碑文被腐蚀得模糊不清，但隐约能辨认出"青丘北"三个字。

"与《山海经》记载的方位相反..."风无涯着碑文，突然摸到个熟悉的纹路——三道弧线缠绕蛇形，正是白芷当年在招摇山救他时，蓑衣上的暗纹！

当夜，风无涯在澧水边支起篝火。小狌狌不知从哪叼来一截迷穀树枝，火焰顿时变成诡异的青白色。借着这种特殊火光，他开始研究白天记下的星图。

"北斗七星的位置不对..."他蘸着赤泉水在地上勾画，"天枢星应该指向招摇山，可图上却对着堂庭山背面..."

青铜罗盘突然从行囊里自行飞出。盘面上的七枚玉钱脱离卡槽，悬浮在篝火上方组成立体星图。更惊人的是，盘底渗出金色液体——正是当年融入罗盘的凤凰内丹精华！这些金液填充了星图的缺失部分，最终呈现出的根本不是南山地界，而是...

"北山经？！"风无涯猛地站起。作为山海师，他清楚记得《山海经》北山首经记载着"单孤之山"，与眼前星图完美吻合。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星图中单孤山的位置上，赫然标记着个青铜铃图案！

小狌狌突然浑身颤抖。它跳上风无涯肩头，前爪死死抓住那枚来自丹穴山的玉钱。就在玉钱接触星图的刹那，小家伙的喉咙里发出人类的声音：

"铃骨响，山门开。"

这声音！风无涯如遭雷击——分明是白芷的声线，却带着青铜铃般的金属质感。他肩头突然一轻，小狌狌竟凭空消失，只剩那枚玉钱落在地上，表面浮现出新的文字：

"子时三刻，指骨为钥"

子时的杻阳山静得可怕。风无涯握着青铜剑潜行至山谷，发现白猿群反常地全部陷入沉睡。那具青铜棺椁泛着幽幽绿光，棺盖不知何时己经重新封好，但缝隙里渗出丝丝金线。

剑尖刚触及棺盖，风无涯就听见细微的铃音。不是青铜铃的刺耳声响，倒像是玉铃的清越之音。棺盖出人意料地轻，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胃部痉挛——

七具人类骸骨呈北斗七星排列，每具骸骨的右手食指骨都被取下，替换成青铜雕刻的指骨。那些假指骨上精细地刻着《南山经》文字，但全部是倒写的！最新放入的那根指骨尤为特殊，通体白玉雕成，指节处套着七个微缩铃铛。

"这是...山海师的指骨？"风无涯发现骸骨腕骨上都有朱砂纹残留的痕迹。最年久的那具甚至戴着半枚青铜戒指——与白薇当年手上的一模一样！

当他触碰那根白玉指骨时，棺椁内壁突然浮现血字。那些倒写的《南山经》文字一个个翻转过来，组成全新的段落：

"北山有铃，南山有骨"

"铃骨相合，天门洞开"

"青丘非丘，实为..."

文字突然中断。风无涯背后的汗毛根根竖起——有冰冷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肩膀！转头看见的却是小狌狌，只是小家伙的眼睛变成了完全的青铜色，爪子里捧着块晶莹剔透的晶体。

"看仔细。"小狌狌的口中传出白芷的声音，"这才是真正的《山海经》。"

晶体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个镜中世界。那里也有南山十山，但所有地理方位都与现实相反。最令人震惊的是镜世界的箕尾山——赤泉边没有并蒂莲，取而代之的是九根青铜柱，柱上锁着七个白薇的复制体！

"青丘盟...不止一个？"风无涯的剑尖微微发颤。晶体中的画面继续变化：镜世界的丹穴山上，无数腐凤正在啄食某个龙身人面的巨大身影；而招摇山巅站着个穿蓑衣的少女，腕间朱砂纹亮如旭日——那分明是白芷！

小狌狌突然将晶体按在白玉指骨上。两者相触的刹那，棺椁内壁的血字全部飞起，在空中重组为《山海经》失传的"镜界卷"。风无涯终于明白，所谓"南山之南"指的是现实与镜世界的交界处，而"铃骨"就是打开通道的钥匙！

"当年天狐被分魂封印。"小狌狌眼中的青铜色渐渐褪去，"一半在现世，一半在镜界..."

风无涯握紧白玉指骨。骨节处的七个铃铛突然同时轻响，声音汇聚成白芷最后的留言：

"来找我，在南山之南。"

次日清晨，澧水恢复了原本的甘甜。风无涯在岸边发现小狌狌蜷缩着睡觉，耳尖的白毛里藏着半粒青铜结晶。而青铜棺椁里的白玉指骨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枝新摘的祝余草。

在整理行装时，他发现青铜剑柄上多了道刻痕——那是"北山首经"的起首句，但"单孤之山"被改成了"双影之山"。剑鞘内侧不知何时粘着片凤凰心羽，羽根处用朱砂写着三个小字：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