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天高任鸟飞

安县空气好，气候，水土养人。

最初众人以为两人是夫妻，熟悉之后才知晓，原是一对家族败落的兄妹，妹妹的夫君因家族乱糟糟的关系丢了性命，两人大部分的银钱都买了这座大宅子，为远离那曾经的那些伤心往事，故而?来此地扎根。

那年轻男子姓尤，待人温润如风，虽嗓子受了伤难辨本音，身体不似一般男子康健，但却文采了得，兄妹两人便办了间?学堂教学，日子过的倒也是满足。

春暖花开之季。

商宥送走孩童，关上学堂的大门，抱着书卷往外面走去，春雨绵绵，雾蒙蒙的遮掩住陈旧的?小县城。

他微仰着头看?了看?，想起家里的人，他快步跑回了家。

待到进了院门，身上衣物己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浑身带着潮湿的?气息。

他走进屋内，便见那仅用银簪半挽着乌发的女子正扶墙小心翼翼地走着。

碧绿的衣裙有些宽松，露出一张白皙的?脸，透着苍白。

“宝儿，一会我来给你推拿一下吧，一到落雨时节，你这脚踝总这么疼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去阳城请一个…”商宥上前扶着她往那边的矮榻走去。

“不行！”

等汤宝儿借着力道顺利坐下，她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向来人道谢：“谢谢你。”

“只是下雨天有些难受，不能冒险去人多的都城，等…等再稳定些，我们抽空便去凉山试着找巫医，看看能不能解心蛊。”

“解不了也无碍，索性不会死，只是心闷这些都能忍耐。”

商宥从她脸上挪开眼，关切问道：“今日吐了吗？心里那怪异的伤感可有好些？”

汤宝儿皱眉：“还是那般，吐倒也没有，只是心间…总怪异的有些闷。”

当初，往那后山林奔去，她不慎摔下坡，伤到了脚，也幸而脚踝受伤，才能顺利取下金锁链，可却落下这病根。

汤宝儿雇了马车，她当时正要离去时，被胸口是伤的商宥拦下，他伤势严重，只能前往附近的县乡找大夫，伤势好转后，商宥也向她坦白了一切。

说来也是可笑。

“汤宝儿”被那老色批王公公故意罚去冷宫洒扫一日，却无意撞见了商宥与丘翡在此幽会，不慎被发现，丘翡与商宥便要杀她。

是商宥亲手抓住她，亲手将她按在湖水里溺死，而后又将她沉湖，商宥说他很确定她当时死的彻底。

可她…又活了。

沉在湖底几乎一夜，没有半点受伤。

失去记忆。

她“死而复生”，商宥从见到她第一面就在暗里观察她，又故意扮作小太监接近她，试探她。

商宥说，这条命是他欠她的。

他会永远保守秘密。

这个秘密唯一的知情人丘翡与奇嬷嬷都己经死了。

他说…他信她不是“妖孽。”

他说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让他远离皇宫远离旋涡，重新开始。

就这样，她和商宥结伴而行。

商宥自愿喝下了毁嗓子的汤药，声音从此变得沙哑起来，他胸口银针只差一点就伤到心脏，还需要好好保重将养，可为了避免梦长夜多，他们日夜兼程，一路南下，又绕了些路程才来到安县。

这个地方是汤宝儿之前看过的那本游记里记载的，安县空气宜人，适合静养。

可快要到安县时，汤宝儿开始呕吐，从每日五六次到现在每日一次，心口无故发闷。

路上看了许多大夫，都不知何故。

最终到了安县后，看了当地的大夫都无用，惹得周围人误以为她怀了身孕。

后来遇到凉山有一大夫，接触过一点蛊毒巫医，诊断出与汤宝儿体内的蛊毒有关。

纵然吃了那解毒丸能让蛊毒沉睡一年之久，可母蛊与子蛊连心，子蛊离得太远，只能反噬到身体上，呕吐，心闷心伤都是正常，若要解蛊，还需要找到凉山神秘的巫医试试，可希望不大，巫医只会制蛊，解蛊并不擅长。

那大夫还说，远离了母蛊，子蛊是不会死的，更不会啃噬心脏，他学艺不精，却能断定这种情蛊的子蛊，不会害人。

商稷骗她。

为什么…

汤宝儿听完情绪表现?尚且稳定，将诧异都埋在心底，倒是一旁的?商宥震惊得久久难以回神。

商稷是真的爱她的。

求而不得，狠心种下情蛊。

可他何尝不是一样的求而不得。

汤宝儿拒绝了他，只愿与他兄妹相称。

商宥一心认为她遇见商稷是他的?错，他如若没有将她“杀死”……

他现在只能满心愧疚地掩藏身份，寻个借口留在她身边，担任起照顾职责。

汤宝儿知他心意，可她现在不想谈任何感情，她本不想麻烦旁人，但脚踝与她现在蛊毒的情况，无法只得暂且接受。

三个月了。

京城的?消息，延迟许久才传来。

西皇子商宥谋反失败而亡，太后、德妃皆是其同谋，赐死。

而?商稷…

只听闻皇上节后处置了一干朝臣。

皇上封了皇后，可却无人见到过。

这些都与她的生活再也无关了。

汤宝儿留了信。

可到最后，她想起那夜在皇宫的后山，想起他留在她锁骨的眼泪，她心软了，她让他做个好皇帝，做个让百姓秋季丰收的好皇帝。

她不想商稷最后的结局走向疯癫屠宫自焚。

她不想他死，她相信商稷能是一个好皇帝。

……

记忆缓缓回归。

换了一身衣裳的?商宥行至她的?身旁，看?着她透白的?脸，语气轻轻地开口。

“宝儿，若你不舒服，便不要去学堂了，在家多休息就好。”

“不用，我能去的。”汤宝儿打起精神，近几个月来她都十分依赖他，也庆幸有人陪伴，可现在她己经不吐了，实在不想再多加麻烦。

何况她也要自食其力找些事干。

虽然处心积虑筹谋了那么久，她原本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能逃离的，若这其中任何一步出了差错，等?待她的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当真的出来时，连她自己有些恍然不敢置信。

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用力深呼吸几下?。

以后，她要自由自在，天高任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