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各自玩乐，鸡鹅拜堂

百味居的雕花木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傅月将沉甸甸的金叶子袋子塞进掌柜布满老茧的掌心：“这些赏给兄弟们压惊，明日起铺子歇业三日，重新装修。”她指尖划过柜台上吴齐踹翻的算盘，木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顺便查清楚，是谁给承恩侯府通风报信，说无忧糕今日多备了十笼。”

秋菊掀起锦缎车帘时，街边两个商贩的议论像冰碴子般钻进耳朵：“凌王的花轿在傅府门前空等了两刻钟，这会儿竟和吴世子在醉风馆喝花酒！”“听说醉风馆新来的西域舞姬，腰肢软得能缠在酒壶上……”

傅月捏着窗棂的指尖骤然发白，胭脂染红的指甲几乎掐进檀木。申时的日头斜斜照在脸上，将她眼底翻涌的暗潮映得清晰可见。秋菊正要开口劝慰，却见自家小姐突然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白鸽：“秋菊，备两乘马车，一驾去满月楼，一驾……”她目光扫过街角酒旗上的“醉”字，“去醉风馆。”

马车碾过长乐街青石板的颠簸中，傅月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朱漆楼阁，想起三日前在闺房试穿嫁衣时，母亲握着她的手说：“冥君虽生性风流，但皇室联姻，你只需守住傅家的体面。”此刻想来，那些绣着并蒂莲的喜帕、贴着红双喜的窗花，倒像是天大的讽刺。

醉风馆的鎏金匾额在暮色中泛着暧昧的光，朱漆大门敞开着，丝竹声裹挟着脂粉香扑面而来。傅月刚踏过门槛，一个蓝衫小倌摇着湘妃竹扇贴上来，眼波流转间露出半截锁骨：“姑娘这双眼睛，比馆里新酿的桃花醉还勾人……”话音未落，一枚银锭“当啷”砸在他绣着金线的鞋面上。

独自穿过九曲回廊时，傅月故意放慢脚步。二楼雅间传来吴齐放肆的大笑：“凌王殿下今日可不能藏着掖着，那西域舞姬的肚皮舞，非得你亲自指点才够味！”她顿住脚步，抬眼望去，雕花窗棂间漏出的烛光里，赵冥君墨色衣袍上的暗纹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那是与她在百味居交手时，被狼牙棒划破的位置。

正要举步，腰间突然一紧。傅月反手扣住来人手腕，却对上一双桃花眼。醉风馆的老鸨涂着丹蔻的手指缠上她的面纱：“这位姑娘看着眼生，可是要寻些特别的乐子？”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夹杂着女子的娇笑：“殿下的酒洒在人家肚兜上了~”

傅月瞳孔微缩，正要挣脱，老鸨突然压低声音：“傅姑娘若想进后院，明日酉时带三坛百味居的桂花酿来。”不等她反应，便被推搡着送进一间雅室。纱帐低垂的榻上，早有歌姬抱着琵琶浅吟低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与此同时，凌王府的喜宴正陷入诡异的寂静。当老管家颤抖着捧出绑着红绸的鸡鹅时，宾客们面面相觑，有人手中的酒杯“啪嗒”坠地。唢呐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两只家禽被按着头向天地牌位叩拜，雪白鹅羽混着鸡毛在喜烛上飘成灰烬。

“这可是元新朝头一遭！”侍郎家的千金捂着嘴笑出眼泪，“听说傅姑娘亲手调教的舞姬，能踩着刀刃跳舞，凌王怕是被吓破了胆！”角落里，承恩侯府的管家悄悄抹了把冷汗——吴齐世子派人送来的贺礼，此刻还静静躺在库房，原封未动。

夜色渐深，傅月站在醉风馆的雕花门外，望着漫天星子。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摸出怀中被攥皱的喜帕，上面绣着的鸳鸯戏水早己晕开血色。身后传来马蹄声，秋菊骑着快马疾驰而来，鬓角沾着夜露：“小姐，满月楼的暗桩传来消息，今日闹事的打手，有一半是醉风馆的常客……”

傅月翻身上马，裙裾在风中猎猎作响。路过凌王府时，她勒住缰绳，看着府中依旧高悬的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突然，一阵夜风卷起满地喜纸，她伸手接住一片，上面“永结同心”西个字被露水浸得模糊不清。

“回府。”她扬鞭抽向马背，黑马嘶鸣着冲进夜色。身后，凌王府传来鸡飞鹅叫的喧闹，与醉风馆的靡靡之音交织在一起，将这个本该喜庆的夜晚，酿成了京城百姓口中最荒诞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