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傅恒和马齐去年府提亲

中秋过后月余，西北军务仍需年羹尧坐镇统筹，大将军再度离京。临行前，他特意叮嘱管家，若有富察府的人登门，务必礼数周全，速速通传。

这日午后，秋阳煦暖。年府门前两尊石狮子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威武。一辆装饰内敛却不失贵气的青帷马车缓缓停稳。车帘掀起，率先下来的是一位身着深褐色团花暗纹锦缎长袍、头戴同色瓜皮帽的老者。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而沉稳，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花白短须，通身透着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威仪，正是富察家的定海神针、傅恒的伯父兼朝中重臣，马齐。

紧随其后下车的，正是傅恒。他今日显然经过一番精心打扮：

一身簇新的宝蓝色贡缎箭袖长袍，袍身用银线暗绣着云蝠纹样，在阳光下流转着低调的华彩。腰间束着同色系镶玉锦带，更显身姿挺拔如松。外罩一件玄色织金云纹马褂，庄重而不失英气。

墨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以一根白玉簪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他薄唇微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坚定和期待的光芒。

管家早己得了吩咐，一见来人身份，不敢怠慢，一面殷勤地将贵客引入正厅奉茶，一面火速派人去衙门请大将军回府。

年羹尧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府邸，一身藏青色武将常服，风尘仆仆，大步流星踏入正厅。他目光如电，先是在沉稳端坐的马齐身上略一停顿，抱拳道：“马齐大人大驾光临，年某有失远迎！” 语气带着对同僚的尊重。

马齐含笑起身还礼：“年大将军军务繁忙，是老夫叨扰了。” 态度不卑不亢，尽显世家风范。

年羹尧的目光随即落在了侍立在一旁、身姿笔挺的傅恒身上。他上下打量一番，心中暗自点头：这小子，今日倒是人模人样，精神！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傅恒侍卫也来了。”

傅恒立刻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有力：“末将傅恒，参见大将军！” 姿态恭敬，目光坦荡地迎上年羹尧审视的目光。

寒暄落座，香茗奉上。马齐作为长辈，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却开门见山：“年大将军，今日老夫携侄儿傅恒冒昧登门，实为一件要事。关乎令嫒泠雪格格，也关乎我富察家的诚意。”

年羹尧心中了然，面上却故作不知，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哦？马齐大人请讲。”

马齐看了一眼身旁的傅恒，眼神带着鼓励。傅恒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霍然起身，走到正厅中央，对着端坐主位的年羹尧，撩袍单膝跪地！

这个动作，让年羹尧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马齐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

“大将军在上！” 傅恒的声音清晰而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赤诚和破釜沉舟的决心，回荡在肃穆的正厅里。

“末将傅恒，今日斗胆，恳请大将军将掌上明珠泠雪格格，下嫁于末将为妻！”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毫无畏惧地首视着年羹尧锐利的双眼：

“末将对雪儿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自王府竹林初见，雪儿便如明月入怀，照亮末将心扉。她之清丽，如空谷幽兰；她之纯善，如无瑕美玉；她之坚韧，更令末将心折！末将心悦雪儿，非因她是大将军之女，只因她是雪儿本身！此情此心，纯粹炽热，绝无半分虚假！”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恳切坚定：

“末将自知身份，不敢妄言匹配。但末将在此立誓：此生此心，唯系雪儿一人！若蒙大将军不弃，将雪儿下嫁，末将定当视她如珠如宝，敬她爱她护她一生一世！不让她受一丝委屈，不使她掉一滴眼泪！家中一切，以雪儿为重！末将愿以性命和富察家百年声誉起誓，此生绝不负她！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这番掷地有声、情真意切的表白，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带着滚烫的温度。傅恒的额头甚至因激动和紧张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的眼神却像磐石般坚定不移。

马齐适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为侄儿的誓言增添份量：“年大将军，傅恒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自幼勤勉上进，品性端方，绝非轻浮浪荡之辈。他对令嫒之心，老夫亦深感其诚。富察家虽非顶奢之家，但世代清贵，门风严谨。若蒙将军允婚，我富察家上下，必视泠雪格格为至宝，绝不会委屈了令嫒分毫。老夫在此，亦代富察家向将军承诺，必以最高之礼迎娶，保泠雪格格一生尊荣无忧！”

马齐的话，分量十足。他代表着富察家族的态度和承诺，是对傅恒个人誓言最有力的背书。

年羹尧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他锐利的目光在傅恒年轻英俊却写满坚毅的脸上逡巡，又扫过旁边沉稳持重的马齐。

良久，就在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时，年羹尧突然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一步步走到依旧单膝跪地的傅恒面前。

傅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年羹尧伸出他那双布满厚茧、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手，重重地、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道，拍在了傅恒的肩膀上！

“好小子！” 年羹尧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爽朗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赞许，“这番话，说得够响亮！够爷们！这才配得上我年羹尧的女儿！”

他手上用力，将傅恒扶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对我雪儿的心意，老夫在中秋那晚，就己经听雪儿说了！她信你，老夫就信你！今这番誓言，更是让老夫看到了你的担当！好！老夫答应你！”

峰回路转！巨大的喜悦瞬间将傅恒淹没！他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深地向年羹尧再次躬身：“末将，谢大将军成全！谢大将军信任！”

年羹尧哈哈大笑，又拍了拍傅恒的肩膀，这次力道更重，充满了长辈的亲近：“还叫大将军？该改口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傅恒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俊脸瞬间通红，带着激动和羞涩，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是！岳父大人！”

这一声“岳父大人”，让年羹尧更是龙心大悦，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马齐也抚须含笑，眼中满是欣慰。他起身拱手：“恭喜年大将军，觅得佳婿！恭喜傅恒，得偿所愿！此乃天作之合啊！”

“同喜同喜！” 年羹尧心情大好，大手一挥，“管家！备酒！上好酒！今日老夫高兴，要与亲家和贤婿，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气氛瞬间从庄重肃穆转为热烈欢腾。美酒佳肴迅速摆上。年羹尧一改平日的威严，变得格外豪爽健谈。他拉着傅恒的手，絮絮叨叨地讲起泠雪 小时候的趣事，讲她如何调皮，如何倔强，又如何贴心。傅恒听得极为认真，眼中充满了对雪儿过往的怜爱和向往。

马齐则与年羹尧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两位朝堂重臣，此刻只是为了一对小儿女的婚事而开怀畅饮的普通长辈。

“贤婿啊，” 年羹尧几杯酒下肚，面色微红，拍着傅恒的肩膀，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老夫把最宝贝的闺女交给你了！记住你今日的誓言！要是让我的雪儿掉一滴眼泪，老夫可不管你是不是富察家的少爷，照样用军法处置你！听到没有？”

“岳父大人放心！” 傅恒立刻起身，端起酒杯，神情无比郑重，“小婿傅恒，此生定当竭尽全力，护雪儿周全，让她一生喜乐无忧！此心此诺，天地共鉴！若违此誓，岳父大人尽管拿军棍来打，小婿绝无怨言！” 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痛快！” 年羹尧也端起酒杯痛饮，眼中满是激赏和满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年羹尧趁着酒兴，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枚通体碧绿、水头极足的翡翠平安扣，递给傅恒：“贤婿，这个，算是老夫给你们的定礼。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盼你们小两口，平平安安，和和美美！”

傅恒双手恭敬接过，触手温润，心中更是暖流涌动：“谢岳父大人厚赐！小婿定当珍之重之！”

马齐也笑着拿出一个早己备好的锦盒，里面是一对成色极佳的和田白玉龙凤佩：“年大将军，这是我富察家的心意，权作信物。愿两个孩子，龙凤呈祥，白首不离！”

定礼交换，亲事算是正式敲定。正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翁婿相谈甚欢，其乐融融。傅恒看着爽朗大笑的年羹尧和慈祥含笑的马齐，再想到远在王府、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泠雪 ，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和责任感充盈心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有了新的、最重要的目标，守护好雪儿，不负岳父的信任，不负自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