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上面来人观摩

李队长捏着会计员递来的报表，指节在“亩产1200斤”的数字上碾出褶皱。

会计员指着晒谷场中央堆着三座尖顶的稻垛，最中间那座用竹竿挑着红旗，是专门留给公社观摩团的“样板穗”。

穗长足有普通水稻三倍，谷粒得能看见壳下透黄的米芯。

会计员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我们这个小村庄怕是要出名了。”

苏一菲这时正蹲在晒谷场前选稻种，听见远处程军阳骑自行车按动的铃声，站了起来。

程军阳驾好车抱着一摞《农业科技通讯》从村口跑来，蓝布衫后背洇着汗渍。

那是他从县农技站淘来的旧期刊，此刻正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露出夹在中间的手写笔记。

里面有他帮苏一菲整理的“菌根共生育苗法”，配图里的菌丝画得格外仔细。

在这一个月内，当苏一菲知道后续会有人要来了解详情时，她就开始了专研怎么将共生真菌技术不用废土的办法在这个时代实现。

“公社王主任带着省里的专家来了！”程军阳喘着粗气来到苏一菲面前，苏一菲递上手边的茶杯给他。

“谢谢。”程军阳说完就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这时一辆吉普车来到晒谷场，一人拿着照相机不停的拍稻垛。

“李队长，你们这个大队里的水稻长的真是不错啊，原本还以为是被放了卫星，没想到真有这么大的稻米，属实长了见识啊。”

公社王主任和李队长握手时说道。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程军阳技术员以及他的家属苏一菲同志，我可不敢邀功”李队长打着官腔。

“是么，那请问哪位是程军阳同志和苏一菲同志”王主任问道。

“来，程技术员和苏一菲，主任找。”李队长对着晒谷场上的两人招手道。

王主任也是听说过这两人的，之前的荧光棉花也是他经手的，对这两人更是好奇。

“苏同志，你好，能给专家讲讲你的种植经验？，你这种植水稻的本领可真是了不得。”

王主任的中山装洗得发白，却特意别了枚亮闪闪的国徽胸针。他身后跟着个戴宽边眼镜的中年人，胸前挂着"省农科院"的工作牌，鞋尖沾着新泥，显然刚下过田。

不远处的拍摄人员也将眼前一幕拍了下来。

苏一菲看了看程军阳，程军阳向她点了点头，王主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水稻能够长高长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需要将养分提上去，将害虫打败，我做的就是用营养粉提高稻种营养并且驱除病虫，提高水稻的抗病毒能力。”

“具体做法就是把稻种在腐殖土拌草药粉里泡三天，出苗后按三指宽的间距移栽。”

她指着试验田里成行的稻秆，每株之间都留着恰到好处的空隙，“稻根周围散上营养粉种上野薄荷，虫子闻见味就跑。”

“听起来像民间偏方。”农科院专家翻开笔记本，钢笔尖在“菌根共生”西个字上停顿。

“不过数据倒是漂亮，分蘖数增加40%，空壳率降低27%。”

专家点点头，在笔记本上画下问号：“老品种改良能有这样的突破，不容易。”

晒谷场的日头渐渐西斜，观摩团临走时带走了三袋稻种。

王主任拍着李队长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省里打算把你们村列为‘科学种田试点’，年底开全省农技会，让你们出个人去介绍经验。”

他压低声音，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不过密植数据别报太满，免得上面说咱们放卫星。”

暮色里，苏一菲蹲在田埂上观察稻根。腐殖土翻出的新泥里，几簇小白菇正顶着露珠冒头，这是菌丝培育成功的标志。

“程军阳，我们的共生真菌技术终于落地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了。”

苏一菲大大的笑脸印入程军阳的眼里，这段时间苏一菲废寝忘食的研究，让程军阳感到震惊。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将这个技术重新试验，也不知道她到底还有多少的秘密没有说出来。

而在公社农技站的档案柜里，苏一菲的"菌根共生育苗法"被正式收录，编号037。

档案封面贴着程军阳手绘的示意图，图上的稻根旁，工工整整写着一行小字：向科学要产量，向土地要丰收，记红旗大队科技示范户程军阳、苏一菲。

黄炽灯的光晕照映在人身上，人的灯影映在土墙上，程军阳的钢笔尖划过《全国水稻品种志》的扉页。

墨迹在“杂交优势”西个字上晕开小团阴影。

苏一菲坐在炕边整理育苗记录，鼻间闻着泥土混着晒谷场的稻香，现在成为她最熟悉的味道，让她安心。

“该睡了。”她将记录纸张放在抽屉中，看他眼镜滑到鼻尖却浑然不觉的模样。

她知道这个总把《毛选》放在桌上的男人，指尖有常年握笔的薄茧，却能在关键时刻攥紧她的手，看似文弱，却有着坚定的信念。

程军阳抬头时，正撞见她发梢垂落的剪影。

“再写两页就好。”他说着话手却没停，笔记本内夹着白天从专家那儿讨来的《植物生理学报》。

“省农科院的李工说，咱们的菌根共生法能写成论文”话没说完，本子就被轻轻抽走。

苏一菲将它压在枕头下，黄炽灯照的她泛红的耳尖：“明天还要去公社送稻种，躺下。”

土炕的苇席发出细碎的响，程军阳嗅到枕边晒干的茉莉花香混着炕席经年的烟火气，织成温柔的网。

“军阳。”她突然开口，想把废土的一切全部告诉给这个男人。

这时程军阳的手臂轻轻圈住她的腰，感觉到她身体微微一僵，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睡吧。”

听到这句话，苏一菲的身体渐渐放软下来，两人进入梦乡。

阳光穿过糊着报纸的窗格，在土炕上投下斑驳的光，像撒了把碎金子。

苏一菲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睡着的男人，耳边全是小鸟的叫声，没有废土的警报与变异兽的嘶吼。

鼻间闻的都是泥土混着稻香，没有废土时期刺鼻的味道。

现在身边人的体温，和窗外丰收的稻田，让她感觉无比的幸福。

醒来的程军阳洗漱后就在厨房里忙着早饭，这或许己经成为他的习惯，并且甘之如饴。

就在这时，张婶子杀猪般的尖叫突然撕破空气，却在半截猛地噎住，惊得院内树上的鸟儿全都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