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泥沼绞杀

葫芦谷的雾战硝烟尚未散尽，孟夏的暴雨便如万马奔腾般砸向朔州大地。连绵七日的雨水在平原低洼处汇聚成茫茫泽国，枯黄的芦苇东倒西歪地浸泡在浑浊的积水中，露出半截蜂群纹竹桩——这些拇指粗的竹桩每隔十步便扎根淤泥，桩顶的陶蜂复眼嵌着碎贝壳，在雨幕中反射着珍珠般的微光，如同无数双警惕的眼睛监视着水面。

凌振踩着高腰牛皮靴，靴筒上沾满半尺厚的泥浆，正跪在及膝深的泥水里埋设"泥底雷"。他手中的铜铲每挖开一团淤泥，便会带出腐烂植物的腥臭味，陶雷表面糊着三层浸过桐油的麻布，外层又裹了一层捣烂的芦苇叶，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引信绳特意选用浸过蜂蜡的苎麻线，牢牢绑在芦苇根部的空心茎上："虎娃，告诉巡沼队，雷弹要埋在芦苇丛的暗影里，"他用沾满泥浆的手指敲了敲陶雷顶部的蜂形凸纹，"金狗的破苇刀砍断苇茎时，空心茎里的燧石就会擦燃引信。"

虎娃赤着脚丫在泥沼中行走，脚底的老茧让他如履平地，腰间的蜂群纹皮囊随着步伐摇晃，里面装着凌振新制的防水引信——用猪膀胱包裹的火绒，外面又缠了三圈浸过松脂的麻绳。他跑过林冲的训练场时，三十名青壮正在练习"泥淖钩镰术"，每个人的小腿都缠着浸过桐油的麻布护腿，钩镰枪头缠着红绳标记，枪杆底端的扁平铲刀闪着冷光："林教头，这么大的雨，雷弹真的不会被泡哑火吗？"

林冲站在临时搭建的木栈上，手中的钩镰枪"噗嗤"一声插入水中，挑起一丛带根的芦苇："你看这雷弹外裹的浸油牛皮，"他用枪杆敲了敲挂在木架上的陶雷，牛皮表面凝结的桐油在雨中形成水珠，"三层牛皮裹着石膏封层，别说泡三天，就是泡三个月也没事。"他忽然指向远处咕嘟冒泡的泥坑，"去告诉凌统领，烂泥塘里的'沼陷雷'要埋深两寸，引信绳绑在腐烂的香蒲根上，战马一踩就断。"

中军帐搭在唯一的制高点上，土丘西周用沙袋堆砌成防水墙，帐顶的桐油布被暴雨砸得咚咚作响。宋江披着湿漉漉的蓑衣，盯着面前铺着的羊皮地图，上面用青金石粉标出的"千里泽国"区域正在不断扩大："高太尉断了陆路粮道，又联合金人走水路，"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蜿蜒的河道，"完颜宗望的'铁蹄舟'号称能破万重芦苇，却不知这泥沼才是咱们的主场。"

吴用的羽扇上沾满水渍，却依旧挥动自如："泽国之中，舟船难行，正是凌统领火器与林冲水战的用武之地。"他用扇骨敲了敲地图上的红点，"可在芦苇荡中布三重阵：外层'泥底雷'炸舟船，中层'沼陷雷'陷兵马，内层'芦苇障'迷敌眼。"

公孙胜站在帐门口，望着漫天暴雨忽然开口："贫道昨夜夜观天象，此泽国正合'玄武水阵'，"他从袖中取出五枚刻着水波纹的青铜令箭，"己差人在五处水口埋下'定海神针'，金狗若敢掘堤，定叫他们自讨苦吃。"

武松的戒刀正卡在一块腐朽的木板上，刀刃上凝结的水草随着他的动作纷纷掉落："奶奶的，这鬼地方连刀都举不起来。"他扯下腰间的鱼皮袋，挖出一把白花花的蚌壳粉抹在刀刃上，"凌振这防滑膏倒是管用，抹上后刀刀见肉。"

李逵的爆喝从帐外传来，夹杂着木板断裂的声响："奶奶的！这破木筏再加固十层！"他光着膀子站在齐腰深的泥水里，双手各握一把板斧，正在砍削木筏的螺旋桨叶，泥浆顺着肌肉线条不断滴落，"金狗敢坐铁底舟来，俺铁牛就让他们连人带船沉进泥里喂王八！"

小满前夜，应州城的细作浑身滴着水闯入帐中，怀里的密报用三层油纸包裹仍有水渍："报！完颜宗望亲率三万大军，联合高太尉的'水鬼营'，正推着千艘铁底木舟向泥沼进发，船头破苇刀长达三尺，能砍断碗口粗的芦苇！"

宋江接过密报扫了一眼，忽然将其掷入火盆："来得正好。"他转头对凌振道，"把'泥底雷'的引信换成磷粉，遇水即燃；再让公孙道长在芦苇丛中布'迷踪雾'，金狗进了这泥沼，就别想活着出去。"

芒种次日辰时，天空终于放晴，然而泥沼上却腾起茫茫白雾。完颜宗望的"铁蹄舟"队如黑色长龙般驶入泽国，船头的破苇刀"咔嚓咔嚓"砍断芦苇，激起的泥浆在船舷留下黄色痕迹。完颜宗望站在主舟船头，望着水面上漂浮的蜂群纹浮标冷笑："宋人以为靠这些破竹子就能挡我？给我全速前进！"

话音未落，排头木舟突然传来"轰"的巨响，船头破苇刀砍断了暗藏的引信，"泥底雷"在水下爆炸，泥浆混着碎陶片如炮弹般掀起，铁底木舟剧烈摇晃，十余名金兵被掀入泥沼，瞬间被粘稠的泥浆吞没，只留下挣扎时冒出的串串气泡。

"有埋伏！"完颜希尹的令旗刚举起，两侧芦苇丛中突然冲出无数蒙着苇席的木筏，筏子上的百姓手持火把，点燃绑在木筏前端的震天雷便奋力掷出。雷弹落入水中炸开，掀起的泥浪拍得金兵睁不开眼，木舟在波浪中相互碰撞，船桨和兵器掉入水中的声音此起彼伏。

徐宁的钩镰枪队从芦苇深处杀出，他们脚踩自制的"泥马"——用泡桐木制成的扁平浮板，双手握着改良后的钩镰枪，枪头的铲刀专门设计成弧形，便于插入木舟底部。"某家的钩镰枪，今日要绞碎金狗的铁蹄！"林冲的银枪精准地插入一艘木舟的船缝，用力一撬，整艘船便向一侧倾斜，金兵们惊叫着跌入泥沼，瞬间被泥浆没过头顶。

武松带着戒刀队踩着"泥屐"——底面钉着竹片的特制木鞋，在沼面滑行如飞。他的戒刀抹着蚌壳粉，每砍中木舟的缆绳，刀刃便会发出"嗤啦"的摩擦声，缆绳应声而断："腌臢泼才！在泥沼里，你们的铁蹄舟就是给爷爷送人头的！"他忽然看见一艘主舟向自己冲来，戒刀顺势一挥，船头的破苇刀竟被砍出缺口，蚌壳粉随着泥浆溅入金兵眼中，顿时传来阵阵惨叫。

李逵的木筏队最为壮观，每艘木筏都用碗口粗的原木扎成，底部装着西片螺旋桨叶，由两名壮汉奋力转动。他站在最前方的主筏上，手中板斧上下翻飞，砍断试图靠近的敌舟船桨："奶奶的！金狗敢在爷爷的地盘撒野？"他忽然举起芦苇编的蜂群哨猛吹，哨音尖啸着划破水面，埋伏在芦苇丛中的百姓立刻掘开临时水闸，汹涌的洪水夹杂着碎芦苇倾泻而下，将金军木舟冲得七零八落。

东京的武德殿内，皇帝看着高俅的加急密奏，奏报边缘的水渍晕开大片墨迹："宋江竟能在泥沼中布下天罗地网？"他转头问宿元景，眼中满是震惊。

宿元景伏地，手中捧着百姓连夜编的芦苇蜂群："陛下，梁山军与百姓同仇敌忾，连泥沼都成了杀敌的兵器，此等民心，实乃大宋之福。"

朔州的泥沼中，凌振正借着短暂的晴光检查雷弹效果，虎娃举着浸过松油的火把跟在身后，木板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记录着："第西排雷沉舟二十七艘，第五排雷陷马八十三匹..."忽然，西南方向传来密集的木桨声，一支金军精锐小队正沿着浅滩迂回靠近。

"虎娃，吹沼蜂哨！"凌振迅速点燃藏在芦苇根部的备用引信，腐烂的草根遇火发出"滋滋"声，泥沼中腾起阵阵青烟。公孙胜站在高处挥动令旗，五枚青铜令箭同时插入土中，顿时泥沼底部传来震动，大片气泡翻涌而上，浅滩处的淤泥突然变得异常粘稠，木舟的船底仿佛被胶水粘住，任金兵如何划桨都无法前进。

完颜宗望的主舟突然剧烈晃动，他低头看见水面下漂浮的蜂群纹浮标，伸手一捞，竟摸到浮标下缠绕的锋利竹刺，鲜血顿时染红了手掌："宋人...竟连泥沼里都藏着杀招..."话未说完，船底传来"轰"的巨响，一枚刻着"虎娃"名字的沼陷雷炸开，泥浆如喷泉般涌入舱内，木舟迅速下沉，完颜宗望紧紧抓住船桅，望着渐渐被泥浆吞没的狼头令旗，眼中满是不甘。

是夜，泥沼边缘的高地上燃起堆堆篝火，百姓们围坐在一起，用竹筒盛着热乎的野菜粥，谈论着白天的战况。武松坐在最高的草垛上，虎娃趴在他膝头，听他讲述泥沼中的惊险时刻："那金将穿着三层铁甲，掉进泥沼里动弹不得，俺上去就是一刀，嘿，泥浆溅起来都像蜂群展翅，吓得他首喊饶命！"

凌振的火器坊就设在临时搭建的木棚里，松明火把映着他沾满泥浆的脸，正在调试新制的"沼震雷"："铁牛，把木筏上的铜铃换成蜂群纹的，"他指着绑在筏头的新雷弹，"泥浆碰响铃铛，就能触发引信，比火把还灵便。"

李逵拍着木筏大笑，震得筏子上的铜铃叮当乱响："中！下次金狗再来，俺就驾着这木筏冲进敌阵，让他们尝尝泥沼绞杀的滋味！"

宋江站在土丘顶端，望着泥沼中星星点点的蜂群纹灯火——那是巡沼队在巡逻。燕青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他翻身下马，低声禀道："大哥，高太尉派使者来了，说要决开护田堤坝。"

宋江望着远处百姓们用芦苇和木桩搭建的护田堤，堤上的蜂群纹标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忽然冷笑："告诉高太尉，若敢动堤坝分毫，某就让他和他的水鬼营一起葬在这泥沼里。朔州的每寸土地，都是百姓用血汗守住的家园，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夏夜的微风拂过泥沼，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声，蜂群纹浮标随着水波轻轻摇晃，仿佛在为这场胜利喝彩。完颜宗望的败军在泥泞中艰难撤退，他们不知道，这个夏天，泥沼不再是令人畏惧的死地，而是变成了梁山军手中的利刃，每一滴泥浆都承载着百姓的怒火，每一根芦苇都成为抗击侵略者的兵器，共同筑成了一道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泥沼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