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至简，至纯

亲疏有别，谁叫她是一个外人呢，这里的人，他的表弟，他的妹妹，他未过门的妻子，唯有她，多余。她就应该跟莫风和丫鬟们一起，留在马车上等。

她有自知之明，从未妄想身份地位能与慕容年其他弟子齐平，靠着慕容年的怜惜之意，得以寄居慕容家己是没齿难忘的恩情。

来了，住在慕容厉的院子，一天天想要的更多，不止想留下来，更想学医，迫切想要掌握一门自力更生的本事，为此，不论慕容厉要做什么，她豁出命助他一臂之力。

人总是贪心，肝胆相照换来不屑一顾，她不是圣人，做不到付出一切不图回报。

徐蘅咬牙忍住心里的憋屈，从钱袋子拿出三枚铜板，不由分说的塞到慕容厉手里，“拿去，这是我的茶和茶点的钱，连同你那杯茶，一起还给你。”

慕容厉握着铜板，眉峰压的极低，“我会稀罕你的钱？”

“那你稀罕我什么？”徐蘅的苦涩在胸腔乱窜，“你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赔给你。”

一句话把慕容厉噎住，他稀罕她什么，他稀罕她天天对着他笑......师兄长师兄短的叫个没完，可她许久不这样了。

这时，慕容慈与沈玉棠买完茶点回来，闹别扭的师兄妹同时别过脸，各自控制情绪。

谁也没有再碰剩下的一小半热茶，李达川看了看徐蘅，又看了看慕容厉，端起两人的杯子各喝了一大口，咂摸下滋味，确定还是徐蘅的牛乳茶好喝。

喝完茶，时候不早，慕容慈要去城东的药铺，沈玉棠出来己久也急着回府，几人在万泉街头分道扬镳。

慕容厉吩咐莫风把徐蘅送到仁济堂，他按慕容年吩咐，带李达川去拜访明德学院院长，明年开春李达川该升学了。

小胖子学业成绩不够格进明德学院，求人三分气短，慕容厉买了好些名贵补品，做好三顾茅庐的准备。

徐蘅回到仁济堂，铺子只有吴掌柜在，伙计们送药去了。

好多不差钱的达官显贵常年在仁济堂订购滋补药材，慕容厉会定期回访这些人家，随时调整配方，安排伙计送药。

药费，看诊费，跑腿费，三个月收一次账，几乎没有赖账和拖欠费用的，收入可观。

有病的看病要钱，没病的保养要钱，这间药铺能赚钱的地方都让慕容厉挖掘出来，就差死了卖棺材挣钱。

徐蘅坐在药柜后的椅子上，手肘撑着柜台，发呆，看着深沉，其实什么也没想，鼻尖萦绕铺子的药味，放空自己。

吴掌柜走过来，丢给她一把炒熟的花生仁，“尝尝，我家婆娘炒的，全京城顶好吃，彩凤楼大厨都没她这手艺。”

熟花生而己，能有多好吃，怎么炒不就是个花生味儿，徐蘅觉得吴掌柜真有意思，往往从他嘴里说出来，他家婆娘做什么都是顶好的。

她拣起一颗送进嘴里，“嘎嘣”咬碎，脆得响亮，香得霸道，咸得提神，甜得温润。

“真香，果然是顶好的！”

一颗又一颗，停不下手。

吴掌柜眉眼含笑，“她靠这把手艺，让我几十年离不开她，能不顶尖？”

“听您这意思，还想过离开她？”徐蘅好奇的看着吴掌柜。

“原先我可不想娶她。”

吴掌柜拉把椅子坐下，一老一少，在悠悠药香中，唠嗑。

“当时我有个相好，是教书先生的女儿，那姑娘对我也有意。我俩时常相约泛舟湖上，看星星看月亮。”

“可我娘不待见那姑娘的母亲，说那女人年轻时自以为嫁了个读书人，尾巴翘的老高，谁也瞧不上，结果丈夫年年考不中进士，最后只能靠教书混口饭吃。”

徐蘅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后来，我娘托媒人给我介绍现在的婆娘，她家开豆腐坊的，从小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性子火爆，嗓门震天，但做得一手好豆腐，家境殷实。”

吴掌柜一拍大腿，皱着鼻子喊：“哎呦，我见过她之后，心里那个苦啊。”他绘声绘色的描述过往，“人长的也不如教书先生的女儿好看，我一百个不愿意娶她。”

“但架不住我爹娘看上人家家境好，嫁妆能陪送三口樟木大箱子，一匹马，还有一头驴。”

又是嫁妆，徐蘅听着就来气，“薄情寡义！教书先生的女儿遇到你真真倒霉。”

吴掌柜赶紧道：“你别急啊，话不还没说完。当时我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奈何我娘以死相逼，这回没招了，认了，大红盖头一掀，成了亲。”

“成亲之后，我梗着一股气，处处挑刺新娶的媳妇，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徐蘅忍不住插嘴：“她呢，由着你欺负？”

“那就不是她了。”吴掌柜挑眉，“人家厉害啊，我说一句，她顶三句，受了委屈绝不藏着掖着，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给我一顿骂，回回骂的我像三孙子。”

徐蘅扑哧一笑，“您活该！”

“关键那女人骂完之后，我还生闷气呢，她跟没事人似的，照常做饭洗衣打扫家里，还炒盘花生米，烫壶酒，让我歇会儿再生气。”

吴掌柜顿了顿，摸出最后一把花生给徐蘅吃，继续道：“这样的日子吵闹，也敞亮，以前教书先生的女儿小心思小气性藏在心里，叫我猜的上火，即便事后也能和好，但心累。”

“一晃二十多年下来，我琢磨出点门道，你想不开的，别人未必在意，你说不出口的，回过头想想，不是大事。”

“至简，至纯。欲知，且试。”

徐蘅看着那把花生，若有所思，良久，问道：“教书先生之女后来如何？”

“我成亲不久，她也嫁人了，嫁给一位姓沈的书生，后来那书生考中功名，一步步成了沈大人。她生的女儿前不久还来过咱们药铺。”

徐蘅瞪圆双眸，“沈玉棠小姐？”

吴掌柜笑道：“还是你聪明。沈小姐很像她的母亲，万般心思藏在心里，欲说还休，不过，可惜啊，可惜。”

徐蘅不解道：“可惜什么？”

吴掌柜神秘道：“可惜某人从来不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