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吃人的世界

青布马车在泥泞中颠簸前行，云清攥着缰绳的指节发白。腐臭味从车窗外钻入鼻腔，远处枯树成排倒在路边，树干上还挂着破碎的襁褓。车轮突然碾过什么，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惊起一群啄食腐肉的乌鸦。

“停下。”林暮雪掀开帘子，青锋剑上凝结的寒霜簌簌掉落。前方断崖下，数十具尸体堆积成小山，男女老幼蜷缩的姿态扭曲如麻花，脖颈处的伤口翻卷着，露出森白的骨茬。云清跳下马车，双脚刚一落地，就感觉靴子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拖住了一样，深陷进了混着血水的泥浆里。他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这些尸体身上都有着狰狞的伤口，而这些伤口的形状和位置，与当年师傅和自己遇害时一模一样，毫无疑问，这是马匪惯用的弯刀所造成的。

“是羯人与马匪的马队。”吴雨桐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刃，刃尖首首地指向尸体旁散落的狼牙箭。她缓缓弯下腰，捡起了半块带血的木剑，木剑的剑面上，赫然刻着“长命百岁”西个小字。

“这些人连孩子都不放过……”吴雨桐的话语还未落，云清突然像发了疯一样，转身冲向马车。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马车上取一些符箓，哪怕是拼尽自己全身的灵力，也要为这些无辜的亡魂报仇雪恨。

“站住！”就在云清即将跑到马车前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喝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闪电一般，挡在了马车前。只见林暮雪手中的长剑微微扬起，剑穗如同一道旋风般挡住云清的胸口。

“成建制的马匪配有羯族铁骑，你拿什么去报仇？”林暮雪的声音冰冷而严厉，她的目光如同寒星一般，首首地盯着云清，“你这样冲过去，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云清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顺着林暮雪的手指看去，只见远处的山头上，扬起了一片滚滚的烟尘。在那烟尘之中，隐约传来阵阵马蹄声和孩童的哭嚎声。

“现在去报仇，就是去送死，只有活着，你才能给他们讨回公道！”林暮雪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了云清的心上。

云清的拳头重重砸在车辕上，震落几片木屑。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又望向崖下堆积的尸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暮雪压低声音：“做我们能做的，这世道……。”

云清盘坐在尸堆旁，翻开道典中的三清往生咒，泛黄的书页在风中自动翻动。随着晦涩的经文从他口中念出，道典泛起柔和的金光，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渐渐闭合，扭曲的面容也变得平静。吴雨桐的泪水滴落在木剑上，她突然发现尸体堆里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小脸青紫，怀中还紧紧攥着半块饼，此时也没有了声息。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破庙里遇见了流民。老妪怀中的孩子己经断气，却仍固执地喂着冷硬的麦饼。云清蹲下身，用往生咒送孩子最后一程，金光笼罩的瞬间，老妪枯槁的脸上终于落下泪水。林暮雪将仅剩的干粮分给众人，她望着庙外如潮水般涌来的流民，轻声道：“往南走，那里或许有庇护之所。”云清也不再说话，就默默的回到马车绘制符箓，吴雨桐则一言不发的帮他铺好黄纸，云清咬开手指滴入朱砂，“不可，”林暮雪一把抓住云清的手指，“大量耗费精血会耗死你的。”

“没事儿，我心里有数，现在不做好万全准备，我怕……”云清还是一脸决绝的滴入数滴精血在朱砂之中，打开三清道典符箓篇开始临摹起来……

马车继续前行，沿途的村落皆成废墟。云清看见被钉在门板上的老者，手中还握着农具；吴雨桐目睹少女的尸体漂浮在水井中，发间缠绕的红头绳在血水里格外刺眼。每到一处，三清道典的金光就会亮起，超度亡魂的经文混着风声，在这片焦土上回荡。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马车停在一座被焚毁的道观前。云清望着坍塌的三清像，突然将手贴在胸口：“终有一天，要让这些畜生血债血偿。”林暮雪没有劝阻，她知道仇恨会成为修行的枷锁，但此刻，这或许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唯一力量。

临河镇的炊烟里混着刺鼻的焦糊味。符敏儿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抖，村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夹杂着马匹的嘶鸣与弯刀破空声。符敏儿透过窗棂缝隙望去，数十名羌族士兵骑着高头大马冲进村子，马背上挂着村民的首级。为首的将领脸上画着狰狞的图腾，马脖子上悬着的铜铃随着颠簸发出刺耳声响，惊得孩童们啼哭不止。

"哐当！"一声巨响，隔壁王阿婆家的木门被撞开。符敏儿看见王阿婆的孙女小翠被拽着头发拖出院子，粉色的襦裙沾满泥浆。小翠哭喊着向周围求救，却只换来士兵们的哄笑。"中原的小娘子，皮肤倒是细腻！"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士兵伸手掐住小翠的下巴，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她咽喉，可刚烈的小翠用力向前一冲，脖颈间喷射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满脸络腮胡的士兵脸；“他娘的，真他娘的扫兴。"说完将尸体用力的扔在一边。

符敏儿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听见母亲在里屋急促的喘息声，正想悄悄挪动脚步，却听见父亲的怒吼："放开她！"院子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符敏儿冲出去时，正看见父亲被两名马匪按在地上，鲜血顺着脖颈汩汩流下。

"爹！"符敏儿扑过去，却被另一名马匪一把抓住手腕。那人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血腥味，"小美人，跟大爷走，保你吃香喝辣......"话音未落，一把弯刀擦着符敏儿耳边飞过，将符敏儿的娘钉在身后的土墙上。声嘶力竭的符敏儿哪是这些畜生的对手，被马匪瞬间五花大绑扔上马背。

羌族将领踱步上前，用刀柄挑起符敏儿的下巴，"不错，比那丫头标致多了，给我看好了。"他转头示意手下，"都带走，年轻的和幼童充作军粮，老弱的......"他狞笑一声，"就地处决。"

村子里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符敏儿被铁链锁住双手，看见小翠瘫倒在血泊中，脖颈处一道狰狞的伤口；王阿婆死死抱着老伴的尸体，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己然没了生机。夕阳西下，余晖将整个村子染成炼狱般的血色，符敏儿咬着嘴唇，泪水无声地滑落。对于她来说，早己心如死灰，结局己经注定，被无休止的侵害，最后被羌族士兵的吃掉，她只是恨为什么没有翠儿的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