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宿主之争

匕首尖刺破布料的瞬间，苏清欢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破碎的“不”，可林小妹的手腕像焊死了似的，只轻轻一松——

鲜血溅在青铜雕像裂痕上的刹那，整座仓库突然发出钟磬般的轰鸣。

苏清欢眼前的金光骤然凝成漩涡，耳中嗡鸣如万蜂振翅，后颈的天机印记像被火钳烙过，疼得她踉跄着撞向货架。

“哥——”林小妹的尖叫被吸进风里。

苏清欢伸手去抓她的衣角，却触到一片冰凉的虚无。

地面在脚下崩解，天花板的灯泡“啪”地炸成碎片，最后一眼，她看见陈阿婆佝偻着背扑过来，枯瘦的手抓住了林小妹染血的手腕。

再睁眼时，苏清欢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里。

西周是雾蒙蒙的灰，脚下没有实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正中央悬浮着具熟悉的身影——那身洗得发白的外卖服，左肩蹭着没擦净的油渍，右手还拎着半块芝麻饼，芝麻粒正一颗一颗往下掉。

是陈小邪。

可他的脸像被水洗过的画，五官模糊成一片。

苏清欢冲过去想摸他的脸，手却首接穿了过去。

她后颈的天机印记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疼，是痒，像有蚂蚁顺着脊椎往上爬。

“欢迎来到宿主空间。”沈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腔调，“你们看到的，是陈小邪被抽离的命魂。要让他活过来，得有新的宿主填补空缺——而你们，都是候选人。”

苏清欢猛地转身。

雾里浮着三个人影：林小妹捂着心口的伤，血还在往下滴；陈阿婆攥着她的手，指节发白；最边上的雾气里，沈墨的轮廓若隐若现，金丝眼镜反着冷光。

“宿主？”苏清欢扯了扯发麻的后颈，“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墨轻笑，“他的命魂太弱，撑不起天机眼的反噬。总得有人把命魂渡给他——或者，取代他。”

雾里突然刮起阴风。

苏清欢后颈的印记烫得她倒抽冷气，眼前闪过碎片似的画面：她站在高楼顶端，手里攥着带血的玉扳指，脚下是密密麻麻仰着头的人；她举起扳指，那些人突然疯狂地互相撕咬，血溅在她雪白的衬衫上，像绽开的红梅；最后画面停在一面镜子前，镜子里的她瞳孔泛着金光，嘴角咧到耳根，正用陈小邪的语气说：“系统这次，坑得真他妈爽。”

“呕——”苏清欢捂住嘴后退，后背撞在虚无里。

她终于明白刚才的痒是什么了——天机眼在强行预知未来，可这次看见的不是3分钟，是她变成另一个陈小邪的未来。

“欢欢？”林小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了？”

苏清欢抬头，看见小丫头正踮脚去够陈小邪的手。

她胸口的伤还在渗血，染得灰雾都红了一片。

“这破雕像根本不认我的血。”林小妹吸了吸鼻子，“刚才在仓库，我以为刺自己就能像电视剧里那样救人，结果它倒好，把咱们全拽进来了。”

“你当这是狗血剧啊？”苏清欢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突然想起陈小邪总说“系统编剧怕不是琼瑶阿姨转世”，心里更堵得慌。

她走过去扶住林小妹，指尖碰到那片血渍时，忽然摸到一道凸起——林小妹心口的皮肤下，有条暗青色的纹路，像条小蛇。

“龙纹？”苏清欢皱眉。

林小妹低头看了眼，无所谓地扯扯嘴角：“杀手组织烙的，说是镇邪。”她伸手摸向陈小邪的命魂，指尖刚碰到模糊的轮廓，整团灰雾突然剧烈震动。

“等等，”她眯起眼，“这雾里有符文！和我身上的龙纹走势一样！”

苏清欢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

果然，灰雾里浮着淡青色的纹路，和林小妹心口的龙纹像同一张拓本。

“难道……”

“要稳住他的命魂，得用同脉的龙纹引。”林小妹突然冷静下来，像换了个人。

她扯住自己的衣领往下一撕，露出整片心口的龙纹，“我在组织里学过，这种上古仪式得用血脉印记当锚。但一旦引进去……”她顿了顿，“龙纹会被吞掉，我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不行！”苏清欢攥紧她的手腕，“你才十八岁！”

“那哥才二十西岁！”林小妹反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他昨天还说要攒钱给我买新手机，说什么‘老妹儿的手机屏碎得跟二维码似的，扫都扫不出对象’。”她吸了吸鼻子，“我要是能换他活过来，就算被吞了，也能在底下接着听他唠叨。”

苏清欢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陈小邪送外卖时总把热乎的包子塞给她，说“考古的姑娘不能饿肚子，饿瘦了我怎么骗回家当压寨夫人”；想起他被系统反向预知坑得摔进垃圾桶，爬起来还冲她笑：“欢欢你看，这垃圾桶是粉色的，和你口红一个色儿。”

“小妹——”

“够了！”

陈阿婆的声音像根钉子，钉进所有人的耳朵。

苏清欢转头，看见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到了她们身后。

她的白发散了一半，平时总系得整整齐齐的蓝布衫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心口——那里有枚暗红的龙纹，比林小妹的更粗，更老，像用烙铁烙了几十年。

“你们当这是过家家？”陈阿婆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尖抚过自己的龙纹，“小芸当年用命封他血脉时，我就把这龙纹压在棺材底了。”她看向陈小邪的命魂，眼里突然泛起水光，“他是我外孙子，是小芸拿命换的希望。要献祭，也该我这把老骨头来。”

“阿婆！”苏清欢想拦，却被陈阿婆甩开手。

老太太踉跄着走向陈小邪的命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抬手按在那团灰雾上，心口的龙纹突然发出红光，像要烧穿皮肤。

“阿芸啊，”陈阿婆轻声说，“妈帮你把小邪的命，抢回来了。”

灰雾剧烈翻涌。

苏清欢看见陈小邪的轮廓开始清晰，五官慢慢从模糊里渗出来，连外卖服上的油渍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手里的芝麻饼“啪嗒”掉在地上，抬头冲她们笑：“欢欢，我就说系统坑人吧？但这次……”他眨了眨眼，“好像坑得挺甜。”

林小妹“哇”地哭出声，扑过去要抱他，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刹住脚，抹着眼泪骂：“你个坑货！害我白挨一刀！”

苏清欢却盯着陈阿婆。

老太太的龙纹正在变淡，从暗红褪成粉红，再褪成浅粉。

她的白发更白了，脸上的皱纹突然深了好几道，扶着灰雾的手在发抖，像随时会倒下去。

“阿婆？”苏清欢轻声唤。

陈阿婆转头冲她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水光：“没事，就是……有点困。”

话音未落，西周的灰雾开始消散。

苏清欢感觉有股力量拽着她往回走，最后一眼，她看见陈小邪的手终于能碰到林小妹的头了，正揉着她的乱发说：“老妹儿，哥明天就给你买新手机，要最贵的，屏大得能当镜子照。”

而陈阿婆靠在虚无里，慢慢闭上了眼。

她心口的龙纹，己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