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属于自身的价值

再次醒来之时，菜月昴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

是罗兹瓦尔宅邸的客房......

如果可以，他其实希望能是家里房间的天花板......

“你醒了，昴。”

一道柔和的女声传入耳中，离的很近，是从左侧传来，菜月昴扭过头。

“拉姆？！”

瞬间，惊疑不定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别误会，看在你是功臣的情况，拉姆才会在这里陪着你。”

闻言，菜月昴眨了眨眼睛：

“那这是怎么回事？”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被握着手，还是十指紧扣那种，对了，另一边的雷姆也安静的坐着，而且同样十指紧扣的那种......

“这个嘛......”拉姆罕见地别过脸去，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晕，“因为昴昏迷时就抓住了拉姆的手，而拉姆又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不忍心打扰昴的睡眠，所以就没有抽开。”

“诶？是这样吗？”雷姆把菜月昴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轻轻，然后歪头疑惑道，“可是姐姐大人明明说......”

“雷姆！”拉姆的声音突然提高，打断了雷姆的话，“好了，现在昴也醒了，拉姆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说完，拉姆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面面相觑的雷姆和菜月昴。

半晌后，菜月昴才开口道：

“其实醒来的时候看见床边有人守着，还挺害羞的。”

真正意义上的害羞，就比如过年时早上起床看见七大姑八大姨站在你床边那种。

“......抱歉，是雷姆......”

“停——如果要说自我埋怨的话，请不要在刚醒来时，心情还不错的我面前说，而且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你的手不松开吗，雷姆？”

提前感觉到不妙的菜月昴连忙将气氛掐断。

“啊！因为昴刚刚睡觉的时候很痛苦的样子，所以雷姆才握住你的手，比起什么都能做到的姐姐大人，雷姆这样的废物......”

眼神躲闪，情绪低落，少女甚至连首视菜月昴都不敢，她低着头，眼睛禁闭，“雷姆这样的废物，什么都不会，看见昴难受，也会焦急的干瞪眼，然后握住昴的手来乞求，因为以前只要姐姐握住雷姆的手，雷姆就会安心......”

少女露出处刑一般的表情，好似菜月昴要审判她一般。

看着这个样子的少女，菜月昴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舒展开来：

“那个......雷姆......”

因为后续的话语迟迟未到，雷姆疑惑地睁开眼，看向菜月昴。

仅此一眼，她便无法挪动视线。

因为少年的笑，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其实被漂亮的女生像这样握着手，就算表面不说，但内心绝对会高兴，这就是男生哦～”

没有犹豫和思索的必要，如此优秀的少女根本不能被自卑绊倒。

“但是，就这种程度，雷姆的罪孽......”

“停——！怎么又开始了？”看着一言不合开哭的少女，菜月昴无奈叹息，怎么又回到了这个状况？

“我说雷姆，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你是想说，如果不是你在结局外犹豫了，我就不会受伤了吗？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吧？”

“不！”然而少女的情绪却激动了起来，“如果当时和昴才一起的是姐姐，昴肯定不会受伤，就是因为是雷姆，都是因为雷姆，昴才会受伤！”

顽固的种子在少女心间种下，想要将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想法着实愚昧，顺着她的话语，菜月昴摊开手：

“嗨嗨嗨，都是因为雷姆我才会受伤，然后呢？”

去认同她，然后减轻她的罪恶感。

“什么......然后呢？”

“你啊，真是个笨蛋，没发现吗，情绪容易激动也是你的缺点，雷姆。”

瞳孔放大，当事实摆在面前时，在心间回荡的只有如潮水般的自责。

“雷姆......知道......”

低下头，将脸埋在阴影处，少女轻声道，“没有天赋，没有才能，在鬼族里面是吊车尾，这就是雷姆。”

“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即使装模作样也很快就会露馅，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赶上姐姐的脚步，这就是雷姆......”

“如果是姐姐的话，一切都会顺利，如果是姐姐的话谁都不会受伤，如果是姐姐的话就不会给昴添麻烦，如果是姐姐的话就不会搞砸，如果是姐姐的话，如果是姐姐的话......”

没有存在的价值，没有存在的意义，没有存在的希望，就连泪水也没有，少女的眼中只有——［无］。

“雷姆只是姐姐的替代品，然而，雷姆连这个替代品都做不好，雷姆就只是一个废物而己，废物而己。”

——不断的否定自身，不断的贬低自我，不断从中寻找救赎感。

“——为什么！为什么雷姆会有角！为什么姐姐和雷姆会是双胞胎，为什么！”

像是追寻着什么，少女撕声揭底。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啊。”菜月昴苦笑道。

面对这样的菜月昴，雷姆显得有些尴尬，显得有些慌张：“对不起，昴，这些都是我......”

“雷姆。”

叫出少女的名字，菜月昴道，“让我们来回忆一下往事吧，说不定能知道为什么。”

“往......事？”

“就是我们的回忆啦，说起来，我们的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

“等一下！这太奇怪了吧？”面对突如其来的发展，雷姆连忙摆手。

“好像是从......食戟开始吧，虽然那不是我们最初的回忆。”

但菜月昴自顾自地说着，

“那件事的起因我记得是因为雷姆问我肚子饿不饿，我说饿来着，然后雷姆就去准备夜宵了，明明当时你准备休息了吧？”

“不是，那个时候雷姆只是......”

“不管是什么，雷姆都有做了份热气腾腾的夜宵给我。”

“......”

“然后就是食戟输了后，雷姆认真学习的态度，说实话，我还是第一见天赋这么好，又努力的人，没有几天就快把我的拿手绝技学过去了。”

——不对，这不是雷姆。

“再然后就是吃饭时，雷姆见缝插针的工作着。”

——不对不对。

“以及不管是谁受伤后都会立马过去治疗的温柔，和......”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我训练后，递上来的毛巾。”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努力的样子，勤奋的样子，好学的样子，全部都是装的，全部都是装的。

因为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她只能这么做。

掩盖那些属于雷姆的动作，去扮演拉姆。

这很简单，对于每天都和拉姆生活在一起的自己来说，只要照着记忆里拉姆的样子做就好了。

自己做的很好了，你看，昴不就被骗到了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没发现，自己己经——

——不对！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不要哭，不要擦眼泪！

不要——

“还有......昨天菜月昴为了自己的任性差点丢掉性命时，雷姆第一个站出来说一定要救他。”

“——”

无法阻止，无法停息，无论怎么擦拭，无论怎么抑制。

“阿拉，真奇怪啊，明明是来找雷姆的缺点来着，怎么我找到的全部是优点啊。”

——眼泪依然，滴答滴答。

哭着，哭着，昴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头上。

“真没办法，只能等今天和雷姆创造回忆了，说不定今天她就露馅了，没错吧？”

眨了眨眼睛，歪了歪头，菜月昴笑着说。

——他是如此温柔，如此炽热。

哭着，哭着，「我」的眼泪就擦不干了。

但昴依然擦拭着「我」的泪水——

「我」啊，是如此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