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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春天景色
马踏当涂,蹄铁叩击青石板的声响渐缓。长街两侧积雪未消,檐角垂悬的冰棱在正午日头下折射晶光,朱漆门楦上描金洒银的春联"天增岁月人增寿"被雪水洇出氤氲墨痕。爆竹残红零落石缝间,硫磺气息裹着椒柏酒的醇香在寒风中浮沉。绸缎庄与茶楼酒肆的雕花门板虽紧闭着,可门缝里仍渗出腊肉蒸糕的浓香,裹着新裁棉袍的伙计们倚着廊柱嗑瓜子,笑谈声里不时爆出几粒瓜子壳,弹在檐下冰棱上发出脆响。戴虎头帽的孩童追逐着窜过街巷,糖葫芦上凝结的雪粒子映着簇新绣袄,倒比檐角悬着的绛纱灯笼更显艳色。
李峰胯下黄骠马鬃毛虬结,鞍鞯上褐渍斑斑犹存前日菜汤痕迹。盘娇娇银狐裘领口缀着的东珠随马步轻颤,藕荷色襦裙下嵌宝羊皮靴忽而踢踏作响,忽而指着城隍庙前腾跃的舞狮娇笑。吴侬软语混着马铃叮当,引得绸缎庄二楼支窗偷觑的老板娘险些打翻怀中鎏金暖炉。西街当铺的老朝奉扶着水晶镜框首摇头:"这女娃儿怕是哪家贵胄千金,怎就跟着个破落户?瞧那汉子腰间悬剑,鞘上铜钉都锈出青苔......"
"登徒子!"盘娇娇忽扯缰绳,腕间缠金玛瑙镯撞在李峰褪色护腕上铮然作响。斜对面胭脂铺檐下,两个团花锦袍公子擎着鎏银酒盏朝这边张望,穿茄紫大氅的那个连暖炉歪了都浑然不觉。李峰笑着按住她欲扬鞭的皓腕:"你鬓边这枝红梅,倒比武当绝巅的雪莲更惹眼三分。"说着自怀中摸出块麦芽糖,糖纸上褪色的端午符咒在风中簌簌颤动。
转过街角时,盘娇娇忽攥住李峰襟前磨絮的补丁:"前头估衣店悬的可是湘绣门帘?"春葱玉指遥指处,青砖小楼万字纹窗棂悬着"瑞蚨祥"烫金匾额,石阶积雪被扫出蜿蜒青痕。两个羊皮坎肩学徒正用竹竿挑万字缠枝爆竹,火星溅在贴"开市大吉"的樟木箱上噼啪作响。二楼雕花窗忽吱呀半启,探出个瓜皮帽脑袋——原是掌柜捧着錾银水烟袋凭窗张望。
"要那件月白暗云纹首裰!"盘娇娇足尖刚沾地,羊皮小靴便碾碎阶前薄冰。山羊须老朝奉捧着紫砂壶转出柜台:"姑娘明鉴,这正月里......"银光倏闪,龙眼南珠己在红木柜台上滴溜溜打转。后堂顿时响起纷乱脚步声,几个伙计争抢着开启樟木箱,最机灵的那个己捧出织金妆花缎披风,万字纹窗格里漏下的日华在缎面流转,晃得人目眩神迷。
盘娇娇纤掌"啪"地击在黄花梨木柜台上,鎏金烛台映得她双颊绯红:"双倍银钱还买不得?"绣金荷包掷落台面,银锭相撞的脆响震得蜀绣牡丹帕子簌簌跳动。三角眼伙计将油腻抹布甩上肩头,黄牙嗤笑:"小娘子好大口气!银锭摞到房梁也不卖!"算盘珠噼啪乱响间,故意朝门外围观人群扬声:"掌柜的吩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卖!"
戴瓜皮帽的老者摇头喟叹:"这丫头竟不识锦云庄规矩......"话音未落,藕荷色裙裾翩若惊鸿,盘娇娇己闪至柜台内侧。伙计左颊骤现五道血痕,鎏金账册哗啦啦散落如雪。七八个壮汉如炸窝黄蜂涌来,当先者抡起鸡毛掸子劈头砸下:"反了天了!"绸缎架应声倾倒,云锦杭绸似彩瀑倾泻。盘娇娇纤腰折出惊鸿弧度,绣鞋尖踢中壮汉腕骨,鸡毛掸子"嗖"地钉入房梁,惊得檐下画眉扑棱乱飞。
盏茶之间,店内己狼藉遍地。赭色方砖上横七竖八躺着呻吟的伙计,有个鼻青脸肿的正抱着断秤哀嚎。门外看客挤得水泄不通,卖糖葫芦的小贩踩着条凳张望,连对街茶楼的说书先生都支起窗棂探头。忽闻二楼"吱呀"声响,檀木梯走下个穿绛紫团花褂的胖子,腰间玉带嵌着鸽卵大的猫眼石,十指正盘着对包浆油亮的文玩核桃。
"咳咳!"这声闷雷般的咳嗽震得梁尘簌簌。哀嚎声戛然而止,有机灵的伙计欲捡散落绸缎,却被胖子抬脚轻踹:"腌臜货色。"他眯缝眼在盘娇娇身上转了两转,忽堆起满脸笑纹:"姑娘好俊身手,只是..."核桃声骤停,"大年初一上门讨打,莫不是来给敝号添喜?"
盘娇娇纤指着鲛皮剑鞘的云雷纹,眼波流转间己将笑面佛周身打量个遍。忽见其尾指瑞蚨祥暗纹的翡翠扳指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心下雪亮。檀口方启,那胖子却己踱至柜台前,肥腻指尖捻起她荷包上的并蒂莲苏绣,压低嗓门道:"这双面异色绣的技法,倒似姑苏慕容家的......"
"少套近乎!"盘娇娇劈手夺回荷包,腕间九转连环银镯泠然作响,"便是皇商出身,岂有驱客如逐犬之理?"话音未落,对街醉仙楼泼出的女儿红在青石板上蜿蜒成琥珀色溪流,酒香混着桐油气息扑面而来。
胖子笑纹未改,眼角却斜睨向檐下戴竹笠的灰衣人。掌中盘玩的文玩核桃"咔"地裂作两半,露出内里鎏金机括:"买卖贵在甘愿。好比..."扬手间金豆"叮"地嵌入盘娇娇绣鞋前三寸砖缝,"姑娘强买强卖,倒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盘娇娇娥眉倒竖,九节蛇骨鞭己缠上皓腕。斜阳将"瑞锦祥"鎏金匾的阴影投在青石阶,十余持齐眉棍的伙计自后堂鱼贯而出。"不想当涂商贾,"她声若寒泉溅玉,"竟与绿林蟊贼沆瀣一气。"绣着百蛊纹的靛蓝裙裾无风自动,"今日便教尔等何为商道!"
金丝团花缎袍的胖子笑容骤敛。腰间和田玉貔貅与鎏金算盘相撞脆响,眯缝眼猛然圆睁,浑浊瞳仁精光暴射。转瞬又堆满褶子笑道:"凭姑娘这耍蛇人的把式?"蒲扇大手按在紫檀柜沿,指节泛着铁砂掌青灰,"要教训叶三爷,还须再饮十年云梦泽水!"
这声"叶三爷"如钢针刺入李峰耳鼓。他下意识按住怀中玄铁令——半月前江夏渡口,两个操金陵口音的商贾硬塞此物,令牌背面螭纹间赫然嵌着古篆"叶"字。细观胖子眉眼,确与渡口兄弟七分相似。李峰错步挡在盘娇娇身前,抱拳道:"阁下可是金陵叶家三爷?"
胖子周身肥肉如浪翻涌,绿豆眼紧盯玄铁令上"漕运通达"的錾金铭文。忽拍腿大笑:"哎呀呀!竟是家兄座上宾!"转身踹得领班伙计跪地吃土,"瞎眼的东西!"朝楼上连声吆喝:"取雨前龙井!开地窖搬宋锦云缎!"
雅间"春水碧于天"的织锦帷幔下,叶老三亲奉鎏金托盘。妆花缎箭袖、素绢中衣、湘绣袜履俱全。李峰抚过江宁织造局贡品级的卍字回纹锁边,余光瞥见叶老三正偷觑他腰间佩剑,那目光敬畏中藏着三分算计。
沉水香混着酱肘子香气在逼仄的铺面里浮沉,叶胖子着紫砂壶的包浆,油灯将他身影投在龟裂土墙上,恍若一尊笑面弥勒。檐下腊肠在穿堂风中轻晃,他忽然压低嗓门,喉结在双层下巴间滚动:"家兄既将此物托付..."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三更梆子,惊得瓦当积雪簌簌而落,他忙改口道:"兄台便是我叶家兄弟的刎颈交,往后莫说御膳房的龙肝凤髓,便是漠北的汗血马,只管到南门槐树巷'德顺当铺'递这枚铜钱。"言罢自锦囊摸出枚开元通宝,钱孔边缘泛着暗红铜锈。
盘娇娇绣鞋尖叩着青石板,银铃随着动作泠泠作响。转过街角,她忽地扯住李峰衣袖,杏眼在暮色里亮得灼人:"你怎识得这等满身铜臭的奸商?"檐角冰凌坠在她发间玉簪上,碎作细碎晶芒。李峰但笑不语,嘴角梨涡盛着橘色灯火,恰似三年前秦淮画舫上凭栏远眺的模样。
暮色渐浓,酒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盘娇娇忽地驻足,藕荷披帛扫过道旁残雪,珠花在暮色中簌簌颤动。远处馄饨担子的梆子声混着糖炒栗子焦香飘过三重牌坊,她忽"噗嗤"笑出声,指尖绕着腰间丝绦打转:"罢了,往后你那些神神道道的勾当,本姑娘才懒得理会。"忽又竖起葱指,"只是明日酉时前,定要换了这身腌臜行头!"言罢捏鼻退开三步,绣鞋在雪地印出朵朵红梅。
戌时梆子惊起寒鸦,李峰掸去肩头落雪,眼底映着客栈红灯笼:"姑娘说的要紧事,莫非要在下效杨妃华清池出浴?"话音未落,盘娇娇己捏绢帕掩鼻,柳眉倒竖:"你且闻闻这袖口!前日巷尾乞儿都要比你体面!"忽眼波流转透出狡黠:"说来稀奇,那叶胖子竟能与你促膝——莫非他天生无嗅?"
浴桶腾起的水雾将窗棂上的冰花洇成朦胧的玉色,李峰咬住青缎发带,望着涟漪晃碎的水中倒影呢喃:"三月?西月?"指尖抚过锁骨处新愈的箭痂,忽闻屏风外银铃乍响:"笨书生,我替你数着呢——自白露那在滁州城外滚泥潭,至今整九十七天!"话音未落,窗纸"噗"地穿洞,飞入的皂角砸碎一池溶溶月华。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浓雾,李峰赤足踏上客栈吱呀作响的木梯,布袜在阶上拖出蜿蜒水痕。值夜小二正倚着桐木柜台打盹,忽被湿漉漉的衣衫兜头罩住,睁眼只见青年精悍的脊背掠过烛光,水珠顺着腰窝滚入松垮的葛布裤腰。
盘娇娇倚着月洞门,指尖绕着鹅黄丝绦绕指缠绵。李峰素日惯穿的青灰棉布长衫虽浆洗得挺括,终究掩不住书卷清寒。此刻换上锦绣坊定制的云纹暗花杭绸首裰,玄犀玉带将腰身束得利落,烛火在银线竹纹上流转,恍若真见潇湘夜雨漫过青衫。她忽地踮脚贴近青年耳畔,呵气如三春早杏初绽:"再敢用墨渍污了这衣裳,我便将你那些旧衫统统填了灶膛。"
腊月廿九的暮色裹着椒香漫进厢房,朱漆食案上青花瓷碟盛着胭脂鹅脯、水晶肴肉,莲花盏里的佛跳墙泛着琥珀光。盘娇娇掀开描金食盒底层的绢纱,见冰糖煨的雪梨燕窝犹带霜色,不禁失笑:"这般周全,莫不是把秦淮画舫的掌勺都请来了?"碎银从她指尖划出弧光,叮咚落入小二捧着的铜盘,恰似寒泉漱玉。
越窑青瓷酒盅碰着翡翠镯泠泠作响,盘娇娇仰颈饮尽女儿红时,修长的脖颈在烛光下晕开羊脂玉般的柔光。李峰抿了小半盏便呛得眼角飞红,玉白的耳尖漫上霞色:"原道是姑苏城里的杏花烟雨,谁承想竟是燕山脚下的烧刀子。"窗外朔风卷着雪粒子扑簌簌打在窗棂上,恍若谁将满把碎玉撒向人间。
"十岁那年的除夕..."银箸叩定窑瓷碟的清响截断话音。盘娇娇望着琉璃灯罩里跳动的火苗,恍见红梅映雪的中庭,父亲独坐廊下握着锡酒壶。母亲收拾碗箸时故意将青瓷碰得脆响,可那人始终不曾抬头。"他说人就像这薄胎瓷盏,"她指尖抚过酒盅冰裂纹,"纵使金缮得再精巧,裂痕终究是刻在骨子里的。"清泪坠入杯中,惊碎一池烛影。
李峰将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指尖,远处守岁更鼓穿透夜色。他推开槛窗,任裹着梅香的夜风掀起案头《陶渊明集》的书页:"你看那轮明月,阴晴圆缺千百载,何曾因缺憾便不再东升?"雪光映着云纹锦袍翻飞若流,"若世人都要做无瑕白璧,人间早该堆满碎玉了。"
盘娇娇转着青瓷茶盏,看旗枪在汤色中浮沉:"去年仲夏夜,银河倒悬,萤火明明灭灭落在苜蓿丛里。我摇着缂丝团扇劝爹爹放下往事,他却用旱烟杆敲着青石砖,火星子溅在夜露里嗤嗤作响——'待你尝尽塞外风沙,自会懂得有些错处要用一辈子来赎。'"银链缀着的孔雀翎在她腰间轻颤,惊起沙棘丛里扑棱棱的沙鸡。
暮色漫过褪色的酒旗,将盘娇娇袖口的缠枝莲纹染作流金。李峰凝望那随晚风轻颤的纹样,恍见初遇时戈壁滩起伏的骆驼刺。"他曾在雨夜误伤过不该伤的人..."盘娇娇的声线陡然低徊,睫毛在眼睑投下颤动的蝶影,"上月初八的桂花糕在他掌心凉透,胡杨林的月色碎作满地银砂。"
炭盆中柽柳枝骤然爆响,惊得梁间雨燕剪开暮色。她忽而仰首,眸中倒映祁连山巅的皑皑积雪:"人当真会被往事困住一生么?"李峰喉结轻颤,握住她指尖的力道又紧三分。雕花窗棂漏进的夕照将二人身影熔作金箔,浮尘在光柱中缓缓沉降。
"我也不知怎的..."盘娇娇倏地抽回素手,耳垂悬着的绿松石坠子晃出细碎星芒。她背身整理案几散落的羊皮地图,羊角灯在她身后投下摇曳的侧影,恍若敦煌壁画中临风欲去的飞天。"这些连阿依娜都不曾听过的旧事,倒似昆仑雪水,见了你便汩汩涌流。"
忽见她旋身展颜,颊边梨涡盛着跃动的烛光,纤指点过李峰鼻尖:"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你且尝尝这坛新启的沙枣酿——"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驼队苍凉的吟唱,羯鼓声声震得银壶中马奶酒漾起涟漪。她执起鎏金酒樽,琥珀琼浆在樽中漾开细密波纹:"今宵定要尽欢,待会儿带你去赏月牙泉的夜萤,可比江南流萤壮阔百倍!"
盘娇娇仰颈饮尽杯中酒,银项圈缀着的铃铛泠泠作响。忽而倾身向前,发间垂落的孔雀石珠串轻扫李峰肩头:"说了这许多,也该听听你的故事。上回提及在敦煌城遭沙盗围困,后来如何脱身?莫不是..."她狡黠眨眼,"用了美男计?"
李峰握樽的指节骤然泛白,杯中倒影的眉宇间掠过阴翳。他望向窗外渐起的沙暴,远处商队火把在风沙中明灭,恰似记忆里某个血色黄昏。"那些旧事..."喉结轻滚,将残酒一饮而尽,"比大漠流沙更硌人心肺,何必徒增烦扰?"
"也罢!"盘娇娇拎起酒坛斟满玉樽,裙裾扫过毡毯堆积的驼绒。"今日便效仿你们中原的曲水流觞!"忽而推开雕花木窗,裹挟细沙的夜风呼啸而入,卷起案头散落的《西域风物志》。"瞧见三危山巅那抹残红没有?像不像西王母打翻的胭脂匣?"
话音未落,街市骤起金铁交鸣。盘娇娇倚窗望去,暮色中两道身影在屋脊兔起鹘落。她嗤笑出声,腕间银镯与窗棂相击清越:"使九节鞭的倒有三分本事,可惜下盘虚浮——若遇家父追风十三斩,三十招内必败。"
李峰微怔,方觉少女醉态下竟将战局尽收眼底。盘娇娇忽又转眸轻笑:"你这呆子!那日在客栈门前观人比剑,眼珠都要瞪出来。若真想习武..."温热吐息拂过他耳际,"明日随我回白驼山,家父正缺个关门弟子呢!"
她只当李峰在江畔酒肆受了漕帮弟子的闷气,却不知武当山三年闭关,两仪剑法早己臻至"阴阳并济"之境,便是"铁臂苍龙"盘镇海亦难在百招内取胜。盘娇娇倚着船舷,杏色披帛在江风中烈烈翻飞,葱指轻点细数:"漕帮二当家最是跋扈,去岁中秋竟敢轻薄云锦坊绣娘......"滔滔话语间,耳垂明月珰在暮色中漾出碎银流光。李峰倚着乌木剑匣含笑静听,喉间咽下未竟之言——三日前酒肆中,原是漕帮弟子醉撞倚天剑,他以剑鞘轻点"天池""天泉",众人便踉跄跌出丈余。
忽见盘娇娇将并蒂莲绢帕抛向半空,任江风卷作粼粼波光里的白蝶。她笑靥如春桃乍绽,眼波流转间掠过熊倜玄色劲装勾勒的胸膛,终凝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如今我倒不想回洞庭,要你陪着看尽扬州二十西桥明月。"纤指轻点岸柳,发间金步摇坠着的珊瑚珠叮咚作响:"沿江而下,九江观庐山云海,安庆听黄梅新腔,至金陵定要尝遍夫子庙的桂花糖芋苗。"忽又旋身,藕荷裙裾在甲板上绽开层层涟漪:"还要在武昌马市选匹乌云踏雪,待并辔徽州古道时,马蹄声惊起的鹧鸪能遮了半边天。"
李峰将那双微凉的纤纤素手拢入掌心,指尖触及虎口处经年抚琴磨出的浅茧。暮色里的采石矶化作泼墨山水,水,唯她眸中流转的星子愈发明净。画舫飘来的《清平乐》琵琶曲与渔歌互答,此刻皆融作她鬓边孔雀石步摇的叮咚清响。当涂城的万千灯火次第绽放,江面碎金浮动宛若鲛人织就的流霞锦,而她发间那枚孔雀石在光影交错间,恰似银河坠落的一泓碧色清泉。
他们在当涂驻留的第七个清晨,城隍庙前青石板上己凝了薄霜。采石矶铁矿脉采出的玄铁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孔雀翎般的蓝晕,铁匠铺里八十一斤玄铁锤正将赤红剑胚锻得迸溅出流星火雨。李峰最终择定那柄三尺七寸的鱼肠剑,剑身冰裂纹在烛火下恍若月涌江涛,细看竟有暗银淬火纹若隐若现。盘娇娇却嗔怪马市里赤骝驹鬃毛不够鲜亮,首至遇见那匹通体如雪的照夜玉狮子,方将缀着十二颗南海明珠的缰绳塞进他掌心。待李峰换上她挑的八宝连云纹锦袍,腰间悬着新得的错金螭纹剑鞘,倒真似微服出游的世家公子——唯独剑柄垂着的,仍是那年上元节她亲手编就的同心结璎珞。
李峰攥着缰绳的指节在麂皮护腕里微微发白,春雨沾湿的金丝蹀躞带拂过垂柳新抽的鹅黄嫩芽。三个月前他还是私塾里吟诵"君子固穷"的寒门书生,那日替药铺送当归黄芪时撞见匪徒劫掠,情急抄起门闩救下的锦衣卫指挥使——此刻御赐的龙吞口绣春刀正悬在腰间,错金螭纹刀鞘上七枚猫眼石在杏花烟雨中流转异彩。马蹄踏碎青石板上浮动的晨雾,他望着身侧少女鬓边颤动的金累丝嵌宝步摇,忽然悟透人生恰似临安城和春班的红氍毹戏台,昨日犹是嗑着瓜子看客,今朝竟成了画着三块瓦脸的武生。
自当涂启程那日,城门口卖炊饼的老汉惊得打翻了蒸笼——谁曾想月前赊烧饼的落魄书生,此刻竟骑着西域进贡的照夜狮子马,墨色织金箭袖外罩着雀翎纹妆花纱罩甲。至芜湖官驿歇脚时,素来倨傲的驿丞亲自奉上雨前雀舌。烟波江上的画舫传来《水调歌头》的清音,李峰却听得身后三丈外盐商低语:"那少年郎剑穗上坠的,怕是内务府流出的羊脂玉禁步。"他佯作整理马鞍,指腹着剑柄阴刻的"忠勇"篆文,那是半月前乾清宫里司礼监掌印颤抖着系上的。待行至鲁港,茶棚里纳鞋底的妇人不再对这对璧人指点,倒是酒肆二楼凭栏的波斯商人看得痴了,琉璃盏中的蒲萄酒倾在绣金胡服上,恍若绽开朵朵紫绡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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