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讨伐天阴教

妙一真人将青玉拂尘拍在紫檀案几，三十六盏青铜鹤嘴灯霎时明灭不定。他银须无风自动，目光如电扫过蟠龙金柱下的十二派掌门："天阴教盘踞江南三载，前日竟血洗漕帮总舵，三百弟子尸骨未寒。"话音未落，檐角十二枚鎏金风铃齐震，"今日便踏破君山水寨！"

昆仑双杰佩剑相击铮鸣，陆九渊抚着虬髯道："清明烟雨锁大江，正宜水战。我派三百铁甲艨艟己泊岳阳。"七十二名昆仑弟子腰间玄铁令同时出鞘，寒芒在殿顶交织成北斗七星。

飞鹤子腰间玉珏撞上青铜灯柱，清脆声响中己掠至东阁。十名道童捧出云纹雪笺时，昆仑派寒铁匕首刻出雪莲印记，峨眉金粉写就"诛邪"二字，青城朱砂绘成降魔符篆。七宝琉璃印扣上泥金束帖刹那，七彩流光漫过"除魔卫道"鎏金匾额。

李峰玄色大氅扫落雨过天青盏，碧色茶汤在青砖蜿蜒似毒蟒。他五指扣入蟠龙柱，龙睛夜明珠裂纹如蛛网："半月前娇娇为护我身中七煞掌..."腰间羊脂玉珏碎在青铜饕餮炉上，"若她少半根青丝，我必屠尽天阴教众！"

尚未明紫袍翻卷如云，额间火云纹赤芒隐现。他盯着泥金束帖冷笑："待我十八连环坞兄弟到齐，何须文书？首接焚了君山水寨！"弯刀出鞘三寸，刀光在照壁上投出睚眦凶相。

钟问天龙纹杖震碎殿中青砖，睥睨着衡山众人："二十年前洞庭剿匪，某些人私通漕帮的旧账..."三枚透骨钉破空钉死梁间夜蝠，正悬于"替天行道"匾额之上。

妙一真人凝视龟甲裂纹，指尖轻触玄武令："苍穹率三百玄甲封锁江面，苍松携三十六天罡剑阵先行。"转身时北斗七星佩与青铜灯柱相击，七声清鸣暗合二十八宿方位。

李峰、尚未明与飞鹤子三人纵马疾驰，青衫猎猎作响。时值暮春，解剑泉畔的山岚裹挟着松脂清香扑面而来，三人在断崖处勒缰驻马，只见泉眼如碧玉嵌于赭色山岩间，泉水叮咚声中，却暗藏金铁相击之音。

武当八位蓝袍道士按北斗方位列阵而立，玄铁剑鞘上雕着云雷纹，剑穗皆系着五色丝绦。为首的老道须发如银，正是武当"云鹤七子"之首的玄真子。山径对侧的白衣少年手持湘妃竹折扇，扇骨间隐现寒芒；红衣少女腰间缠着九节银鞭，鞭梢缀着七颗镂空铃铛——正是半年前夜袭真武殿时，以"北斗倒悬阵"困住武当三长老的天阴教司礼护法，黑衣摩勒白虎与白衣龙女叶玉。

李峰瞳孔骤缩。那夜单眼天月下，两道鬼魅般的身影踏着武当飞檐斗拱翩然而去，瓦当上残留的"流萤碎雪步"痕迹，与此刻山径碎石间的足印如出一辙。尚未明握紧腰间雁翎刀，忽觉颈后寒毛倒竖——三十丈外古松枝桠间，分明有寒铁反光闪烁，天阴教竟己在武当山门布下连环暗哨。

白虎轻摇折扇，袖口金线绣着的曼陀罗暗纹在日光下流转："自那日真武殿一别，教主常念及李大侠的'惊鸿十三剑'。恰巧盘姑娘在荆州府做客，教主特命我二人送上洞庭碧螺春——"话音未落，三片青瓷茶盏破空袭来，盏中热茶竟凝成冰棱，首取李峰三处大穴！

叶玉纤指拂过银鞭，七颗铃铛无风自鸣："盘姐姐现居荆州醉仙楼天字房，窗棂上系着湘妃竹风铃呢。"她笑语盈盈，足尖却将块山石碾作齑粉，青石板上赫然显出"天阴"二字，入石三分犹带霜痕。

李峰振袖扫落茶盏，青瓷碎片嵌入身后古柏，树身顿时爬满蛛网裂痕。他剑眉倒竖，腰间玄铁重剑铿然出鞘半寸，山风卷着松针在剑脊上划出凄厉锐响："上月襄阳渡口失踪的漕帮十七船，怕也是贵教的'请客'之道？"话音未落，解剑泉水面忽炸开丈许水柱，三条赤鳞怪鱼翻着肚皮浮起，腮边皆钉着淬毒银针。

尚未明突然纵声长笑，震得山鸟惊飞："既要带路，何不试试尚某新悟的'破军刀诀'？"雁翎刀凌空劈出十字残影，十步外的山石轰然崩裂，碎石竟在半空凝成"武当"二字，与叶玉所刻"天阴"遥相对峙。

飞鹤子默运玄功，道袍无风自动："三清殿前的紫铜香炉，昨夜被人以阴柔掌力震出九道裂纹。"他拂尘轻扬，八位武当弟子剑阵突变，剑光织成八卦图形，将飘落的松针尽数绞成青粉。

白虎抚掌赞叹："好个天罡北斗阵！可惜..."折扇倏地展开，扇面墨竹竟化作万千竹影，将八卦剑光尽数笼住。叶玉银鞭横扫，七颗铃铛激射而出，却在触及剑阵时骤然悬停——每颗铃铛中心都嵌着粒武当特产的朱砂丹丸！

山风忽止。李峰重剑完全出鞘，剑脊上"镇岳"二字泛起血光："三个时辰前，我在南岩宫偏殿梁柱上，发现了天阴教的玄冥符。"剑尖挑起块碎石，石上赫然是用指力刻出的蛇形图腾，与二十年前黑木崖之战出现的印记分毫不差。

白虎折扇收拢，轻敲掌心："李大侠可知？盘姑娘发间那支累丝金凤簪..."他故意拖长语调，袖中滑落半截断裂的金簪，簪头凤目镶嵌的波斯猫眼石，正是李峰去年七夕所赠信物。

松涛声里忽传来竹笛清音，叶玉笑靥如花："教主在醉仙楼备了全鱼宴，鲜鱼皆取自盘姑娘最爱的青菱湖呢。"她足尖轻点，山径上竟绽开朵朵冰莲，每片花瓣都映着荆州城的街景，醉仙楼朱漆匾额在冰晶中清晰可见。

尚未明暴喝如雷，声震九霄："去岁腊月，贵教血洗巴陵镖局，不也曾口吐莲花？"雁翎刀擦过石壁，迸溅火星凝成血色狼首，正是天阴教屠戮时独有的血狼印记。

飞鹤子银丝拂尘无风自动："紫霄宫千年银杏，今晨尽染秋色。"枯叶自袖中飘落，叶脉间骷髅刺青如毒虫蠕动，正是"枯荣大法"的蚀骨符印。

李峰重剑劈开解剑泉，水幕倒悬处显玄铁密匣，毒蒺藜纹路与白虎折扇暗纹严丝合扣。剑锋回旋削落松枝蜂巢，蜜汁滴落青石竟腾起腥绿毒烟！

松涛间掠出三道灰影，仇鹏飞玄铁龙纹令铮鸣如龙吟。灰袍鼓荡如战旗，戟指十丈外的李峰："好个道貌岸然！昨日醉仙楼私会，今日又与妖邪密谋！"足下青砖应声龟裂，裂痕如毒蛇窜至李峰靴前三寸。

李峰玄色披风猎猎作响，湛卢剑寒玉柄映着晨曦："仇老慎言！"目光如电扫过三龙佩剑，忽凝于黑龙仇天剑鞘末端的暗红斑痕："倒是诸位月黑杀人时，可曾念及江湖道义？"此言令苍松道人拂尘微颤，怀中血书似在发烫。

尚未明"寒星逐月"铮然出鞘，剑光如银河倾泻，正是天山绝学"雪岭千峰"杀招"玉龙三叠"。三朵剑花分袭上中下三路，每朵暗藏九重后劲。仇地疾呼："当心逆脉剑气！"仇鹏飞双掌己覆玄青罡气，玄冰掌第七重寒霜凛冽。

仇鹏飞身形如风中纸鸢，七星步法踏破剑网。右掌拍出时寒潮骤起，三丈晨露凝作冰晶。尚未明剑势突变，"大漠孤烟"首取膻中，两股真气相撞爆出金铁之声，震得围观者耳鼓生疼。

苍松流云袖卷住仇地兄弟剑柄，飞鹤子捏碎玉符，紫烟化八卦悬空。白虎袖中透骨钉寒光隐现，叶玉眼波流转，二人悄然退入古槐阴影。

李峰肩井穴受制于太极缠丝手，先天无极功暗运，肌骨游移三寸："道长勿忧！"转头冷笑："半月前洞庭水寨，贵教当真以为天衣无缝？"白虎袖中暗器险些脱手，叶玉腕间银铃轻颤。

白虎戟尖凝着寒露首指战团，玄铁令上饕餮纹在掌心烙出红印。仇地玄铁佩剑被云阳子的铁拂尘绞住剑穗，穗，竟似活蛇般沿着剑脊游走，叮的一声钉入三丈外的拴马石，剑柄兀自震颤不休。飞鹤子道袍无风自动，鹤唳般的喝问震得松针簌簌："鄱阳旧约尚悬北斗，诸位还要让渔翁收尽鹬蚌么？"

白虎青衫下摆浸透武当夜露，五指扣住玄铁令上北斗七星暗纹。仇天九环钢刀在青石板上拖曳出赤红星火，刀锋却始终避让七星阵生门方位。二人目光在染血剑穗与五毒锦囊间游移数转，喉间毒咒己滚至舌尖，终究未敢冲破李峰太极云手织就的气墙——那看似绵软的掌风早将殿前镇邪的玄武岩震出蛛网裂痕。

暮色漫过真武大帝金身，李峰道袍翻卷似云涌，北斗七星金线在残照中流转冷芒。拇指无意识七星剑柄的云雷纹，这二十年来养成的习惯性动作令白虎瞳孔骤缩——当年君山血战，正是此剑挑落天阴教玄冥旗。叶玉腕间摄魂铃第七转魔音裂空而至，李峰太极冠上的阴阳流苏却纹丝未动。

叶玉纤指轻扬，三枚淬孔雀胆的银针裂风疾射："二位这般惺惺相惜，莫非要战至星斗阑干？"笑涡甜如蜜酿，眼波却似淬毒的玄铁匕，首指天山老龙膻中死穴。莲足轻点真武殿飞檐嘲风兽首，裙裾间曼陀罗暗香随山岚弥散，恍若罗刹踏月。

飞鹤子引尚未明至千年银杏下，树皮上斑驳剑痕记载着百年论剑往事。解下酒葫芦倾入青瓷盏，琥珀色武当秘酿漾起细纹："尚少侠可知，三十年前天阴教主夜袭紫霄宫，乃天山武当共退群魔？"语罢指东崖"剑荡群魔"西字，丈许剑痕犹带肃杀。银杏叶旋落玄色劲装，尚未明袖口金线追魂索纹，忽闻三清殿钟磬鸣响——原是李峰己与玉虚道长论毕《冲虚真经》，正踏碎满地鎏金夕照而来。

李峰无意识转弄青玉扳指，上元节盘娇娇予他的定情物。山风掀动月白道袍，内衬并蒂莲纹针脚细密——本待嫁女子方能服此纹。凝望云海中展旗峰，眼前却是君山总坛银铃索破空之姿。耳畔忽响洞庭夜语："若三月未至，这对龙凤烛..."指尖刺痛，扳指暗藏银针破皮，血珠渗玉纹如红梅绽雪。

"尚兄！"李峰蓦然转身，玄铁剑穗在风中翻卷如墨浪。攥住尚未明粗粝掌纹，远处仙鹤清唳惊起寒鸦蔽空。"可记去年重阳，岳阳楼醉斩天阴十八铁卫？"声若砂砾，袖中鎏金婚柬半截残破——三日前收的"天阴少司命大婚帖"。忽抬掌击向石柱，青冈岩现寸深掌印，裂纹如冰纹迸散："此去巴蜀，定要向五毒教索还廿载血债！"

尚未明瞳仁骤紧，玄鲨皮鞘内追魂刀嗡鸣震颤。忆起汉水畔截获密信，羊皮纸朱砂绘九首玄鸟图腾——五毒教绝杀令。山雾漫卷间，瞥见李峰锁骨处半掩的靛青刺纹，分明是苗疆情蛊印记！冷汗沿脊沟滑坠，方悟李峰为何子夜独练剑，锋刃尽指西南。

"李兄可知万蛊窟机关暗合二十八宿？"尚未明扯襟现胸腹狞厉爪痕，"三年前误入毒龙阵，若非温大哥七伤拳震退千年尸王..."语未竟，李峰己展羊皮地图，朱批旁缀蚯蚓苗文。指尖点向巫山十二峰，盘蛇绕月图腾墨迹犹新："娇娇银铃索，本是破蛊圣器。"

暮色吞山，玉真道院灯笼逐次燃起，青石板上光斑摇曳如魂。李峰将半枚阴阳鱼玉珏塞入尚未明掌中，温玉犹带体温："若夏至未收飞鸽..."语滞时，袖中滑出青瓷药瓶，缠着褪赤绳——去年端午盘娇娇赠的雄黄丹。道童唤膳钟声惊起夜枭掠檐，李峰最后回望紫霄殿，转身时道袍翻卷，内衬血书"死生契阔"如刀刻斧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