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幕 青提

“咔哒”

一声轻响，杂物间的锁舌弹开。轻轻推开那扇木门，那间原本杂乱不堪的废弃杂物间经过我和琴岚还有李安棋好几个白天的辛苦努力，终于构筑了一个独属于我们的秘密净土。

“你是从世界之外漂流过来的吧？欢迎来到故乡，旅行者颜冬。”轻笑的我侧身让开通道，故意学着他常玩的游戏里的角色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颜冬迈步进来，目光带着审视扫过整个房间，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惊讶：“这地方……你们是怎么弄出来的？”

眼前的景象确实与之前的混乱判若云泥。那些沉重的货架在人高马大的李安棋的帮助下全被摞起来堆到了角落里，清理完剩下的杂物之后，原本只容一条过道可以走人的逼仄杂物间，如今被硬生生地腾出了将近10平米的空间。

为了掩盖角落里堆叠的杂物箱和毫无美感的货架，琴岚贡献了她珍藏的海量动漫海报。李安棋则忠实执行了他“圣地巡礼”的执念，不知从哪里搞来了《未闻花名》里同款的星星投影灯，此刻正安静地悬挂在房间中央。至于说地板，则是被我用杂物堆里翻出来的几个瑜伽垫清洗干净后，拼接缝好弄出来的。

总而言之，按李安棋的说法，整间杂物间里透着一股“拼好饭的美感”。不过在我看来，这个属于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基地却更像是一个小小的“乌托邦”，在这里我可以暂时忘记生活的重压还有那些无法言说的心事。

和我一样脱下鞋的颜冬踩在瑜伽垫上，此刻弯腰凑到了一张琴岚贴在货架侧面海报前。他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上面宵宫的眉宇，最后啧啧出声，语气也带着几分调侃：“林玧夏，看不出来你还喜欢二次元？不过这同人图画的确实不赖，就是这画风总感觉在哪见过。”

“……”

差点忘了，颜冬以前在网上拜托过琴岚写过小黄书来着，自然也见过琴岚的画。

一个社恐的本子画师，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少爷，要是让这两个麻烦的人物相认，真不知道等下该怎么收场。

我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故意让眼神带上点茫然，快步走向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纸箱：“这种画不都大差不差吗，喝茶吗少爷？”

弯腰从纸箱里小心地取出我的简易茶具套装——一个朴素的白色插电小茶壶，两个素净的玻璃杯，还有一小罐茉莉花茶。

“茶？”颜冬的注意力果然被我引开，他直起身，看着我摆弄茶具的动作，语气里带着点意外。

“这里我也备了一套。”我拧开一瓶矿泉水缓缓倒入壶中，动作尽量保持着在颜冬家泡茶时的娴熟和一丝不苟，“因为琴岚说喝茉莉花茶的时候能让她画涩……咳，画画的水平提高30%。”

该死，刚刚差点说漏嘴了。不对，自己在这种时候提到琴岚真是昏了头。

果然，颜冬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他抱着手臂，倚靠在一个贴着海报的旧书柜旁：“林小女仆还真是敬业啊，到哪都不忘了给人泡茶。”

颜冬显然对我擅自给别人泡茶这件事有点不满，声音里也多出了一丝讥讽的意味。

“那是当然，毕竟天天给少爷泡茶，练出来了。”

“你丫的。”颜冬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点气恼，几步就跨到我面前俯视起了我，“这茶不是专门泡给我喝的吗？你给别人泡是怎么回事？”

“泡了茶而已啦，没什么……”

“那也得我同意。”他愤愤地瞪了我一眼，“迟早把你亲到腿软，看你还怎么到处给人泡茶喝。”

“少爷，《治安管理……”

“哦？这位林大律师，那我问请问，在图书馆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要是造成火灾的话，适不适用你的法律？”

水壶里的水开始翻滚，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氤氲了眼前他那张带着得意坏笑的脸。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和被抓包的窘迫，熟练地进行洗茶、冲泡的动作。

“规矩是死的，执行的人是活的。”将那杯泡好的茉莉花茶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我歪着头假装无辜地对他轻咬了一下嘴唇，“少爷如果愿意高抬贵手，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我会非常非常感激的。”

“呵，你这弹性法律可以啊，林同学。”大概是觉得我的回答让他满意了吧，他嗤笑一声盘腿坐了下来，“不过光感激可不够，我需要封口费，还有你丫给别人泡茶的赔偿金。”

茉莉花茶的香气在空气中慢慢飘散。我将泡好的另一杯茶放在了自己面前，平静的声音里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妥协的意味：“茉莉花茶不够么？”

“当然不够，我以为我在你心里是最特殊的，没想到……总之，今天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了，我必须要赔偿。”他的指尖轻轻触碰着自己的嘴唇，个中意味为何显而易见。

“行，你把眼睛闭上。”

颜冬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料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他狐疑地打量着我，像是在判断我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可依旧还是照着我的意思老老实实将眼睛闭上。

强压下几乎要溢出口的笑意，我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随身带着的茉莉青提味软糖，撕开包装贴到了他的唇边，在他疑惑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将软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喏，赔偿金。”迅速缩回手，我努力压下脸上的狡黠，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辜，“味道怎么样？”

“林玧夏，你丫的……太敷衍了……”

咀嚼着软糖的他表情略微有些失落，趁他还在酝酿着下一波“控诉”的间隙，一股莫名的冲动忽然像藤蔓般瞬间缠绕住我的理智。

跪坐在他面前的我几乎是凭着本能，飞快地抬手，把垂在脸侧的一缕长发轻轻撩到耳后，露出了右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随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我的身体微微前倾，将一个极其轻柔的吻轻轻地印在了他光洁温热的额头上。

“茉莉青提味的吻，味道怎么样？”

颜冬僵住了几秒，嘴里的软糖似乎也忘了嚼。他一直保持着微低头的姿势，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

“林玧夏。”

话音刚落，他的双手已经按住了我的肩膀将没反应过来的我猛地推倒，垫子下的地板透过薄薄的缓冲层传来坚硬的凉意，天花板上的星星灯也在晃动中变成模糊的光晕。

我还来不及从突然而至的偷袭中回神，他的双手已经撑在我的耳侧，将我牢牢地禁锢在身下那片小小的空间里。

然后，他俯下了身，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吻上了我的嘴唇。

颜冬的唇温热而柔软，混合着茉莉青提糖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冷香，瞬间淹没了我的所有反抗念头。

时间失去了意义，仿佛这个拼凑起来的乌托邦里，只剩下这个带着茉莉青提和雪松气息的吻。

“记好了，”脸颊微醺的他微微抬起头，鼻尖还蹭着我的鼻尖，可嘴里发出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我混乱的心上，“这才是茉莉青提味的吻。”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不仅主动做出越界的暧昧行为，而且竟然又由着他这样乱来了。

我带他过来这里……不应该是……道别么？不应该是要纠正这失控的一切么？

话音落下，不等脑袋一片空白的我做出任何反应，他再次低下头更深地吻了下来，将我所有残存的理智彻底卷入他气息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