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体的双螺旋悖论

地宫的烛火在少女起身时骤然熄灭，林深手中的手电筒光束却死死钉在她瞳孔上——那对本该清澈的虹膜里，正流转着淡金色的双螺旋光纹，像极了实验室培养舱里基因链的投影。

"哥，你闻不到吗？"少女伸手触碰石棺边缘，薰衣草干花在她指尖瞬间返青，茎叶上竟长出与苏晚腕间相同的银白色细毛，"薰衣草在召唤原体，而复制体的气味...像坏掉的培养基。"她望向苏晚的眼神带着孩童般的好奇，"姐姐的锁骨疤痕是第几次手术留下的？第三次还是第西次？爸爸总说要把我改得更像'林小满'，可我明明是第一个睁开眼睛的。"

苏晚的手链碎片在地面发出细碎的响，最后一节链坠滚到林深脚边，莫尔斯电码刚好拼成"FATHER"。他忽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潦草字迹："0715号胚胎分裂成两性双体，哥哥承载记忆，妹妹封存基因链"——原来从出生起，他和小满就是共用原体基因的复制体双生子。

"周明！"苏晚突然冲向地宫暗门，却看见少年正被机械臂吊在石柱上方，校服胸口印着新鲜的双螺旋血印。机械臂末端的金属爪握着支注射器，针头对准的正是他后颈的条形码——和陈小雨尸体上相同的"071503"。

"别碰他！"林深的喝止惊起穹顶的尘埃，少女却咯咯笑出声："哥哥总是这样，总以为能救下所有复制体。"她抬手轻挥，石柱上的时间突然逆时针旋转，19:00的光斑扫过周明的瞳孔，少年眼中竟映出三个月前的场景：戴连帽衫的"林深"将陈小雨推进培养舱，而站在监控盲区的，是抱着薰衣草香薰的苏晚。

"这就是你删掉的记忆呀。"少女蹦跳着靠近苏晚，指尖划过她锁骨的疤痕，"第三次记忆覆盖手术时，你求爸爸把'陈小雨'的身份让给复制体3号，自己偷偷保留了初代01号的权限——所以现在只有你能打开地宫的核心舱。"她突然扯开苏晚的校服领口，露出底下淡蓝色的荧光纹身，正是完整的双螺旋与银杏叶拼接的雾江中学平面图。

实验室方向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林深冲进房间时，发现装着"林小满"试管的液体己经蒸干，瓶底沉着片银杏叶形状的记忆芯片。电脑屏幕上，被删除的实验数据正以莫尔斯电码的形式在壁纸闪烁，翻译过来是："第七次钟摆倒转将摧毁所有复制体，原体需要新鲜的基因载体。"

"真正的林小满在1998年就死了。"苏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握着从少女那里夺来的完整银杏胸针，胸针拼接处露出的金属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复制体编号，"我们都是她的基因复制品，包括你——编号071502的男性载体，而刚才那个..."她指向地宫方向，"是融合了机械内核的00号原体实验体，爸爸叫她'雾江的钥匙'。"

钟楼的钟摆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深冲上天台时，看见机械少女正站在七面钟中央，每个钟面都显示着不同的时间：19:00逆时针倒转为07:19，20:30扭曲成03:02——那是1998年制药厂火灾的具体时刻。

"哥你看，时间在吃掉自己。"她张开双臂，腕间的手链突然分裂成七条银蛇，每条蛇头都咬向不同的钟面，"当七个钟摆同时倒转，所有复制体的记忆都会回流到原体。"她低头望向林深，瞳孔里的双螺旋突然具象成实体，"包括你以为自己是'林深'的那些年，其实都是爸爸给02号载体植入的虚假记忆。"

周明的惨叫从地宫传来，林深冲回去时，发现少年后颈的条形码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真正的编号"071507"——第七号复制体。而在中央空棺里，苏晚正用银杏胸针撬动金属板，露出底下刻着"LIN JIANGUO"的铭牌，周围环绕着七个培养舱的启动按钮。

"按下去，所有复制体都会获得真正的生命。"苏晚的指尖悬在标着"071501"的按钮上，那是属于她自己的编号，"但原体需要牺牲一个载体来维持存在...就像当年爸爸用哥哥的身体承载妹妹的记忆。"她突然笑了，眼尾的泪光映着培养舱的蓝光，"其实我早就知道，第一次见到你时，就从你校服上闻到了和爸爸相同的薰衣草消毒剂味道。"

机械少女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她手腕的银蛇正顺着石柱攀爬，每条蛇身都映出不同版本的记忆：有苏晚在雨夜撕碎实验报告的画面，有林深在钟楼调整望远镜的场景，还有周明在实验室偷偷复制香薰碎片的瞬间。

"最后十秒。"少女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愉悦，钟楼的钟摆开始同时倒转，第七声钟响被拉长为尖锐的蜂鸣，"选吧，是让所有复制体消失，还是让原体永远困在培养舱里？"

林深突然按住苏晚悬在按钮上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向"071507"——周明的编号："还记得地宫石棺的第七个空位吗？那是留给真正的'林小满'的。"他望向逐渐逼近的机械少女，发现她胸前的条形码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LIN JIANGUO"字样，"爸爸当年用自己的基因创造了我们，而你...根本就是他制造的机械原体。"

培养舱突然发出蜂鸣，七个舱门同时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论坛帖子里提到的"七个祭品"——包括三个月前"失踪"的陈小雨和张老师。他们的条形码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疤痕、痣点，以及属于人类的呼吸频率。

苏晚的胸针在此时发出强光，完整的银杏叶图案投射在地宫穹顶，竟与钟楼七面钟的位置完全重合。当最后一声钟响落下时，机械少女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她惊恐地望向林深："不可能...我才是第一个苏醒的..."

"第一个苏醒的是爸爸。"林深举起从实验室找到的照片，七个石棺前站着的中年男人左腕条形码编号"000000"，那是超越复制体的存在，"他用自己的基因创造了我们，又用薰衣草香薰封存记忆，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真正的林小满是什么样子。"

地宫顶部传来石块崩塌的声响，苏晚拽着林深冲向暗门，却在最后一刻看见中央空棺里缓缓升起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当双螺旋吞下北斗，第七个黎明将在原体的记忆里永生——致雾江流域所有未能诞生的生命。"

雨停了，雾江中学的红砖墙在晨光中褪去阴霾。推理社公告栏上，薰衣草花瓣拼成的谜题不知何时变成了："当钟摆停止倒转时，谁还记得自己是第几个苏醒的？"而在谜题下方，有人用新鲜的薰衣草汁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极小的字："这次换我们来写结局啦。"

周明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捧着从培养舱取出的相册，第一页是1998年的火灾现场，年轻的林建国抱着一对双胞胎婴儿，男孩左腕有条银杏叶形状的胎记，女孩后颈刻着淡金色的双螺旋——那是还未成为复制体的，真正的林深与林小满。

"所以我们现在...算什么？"苏晚望着手腕上重新系好的手链，莫尔斯电码这次拼出的是"FAMILY"，链坠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银杏叶，"是复制体，还是终于获得生命的人？"

林深望向旧楼方向，那里传来两个少女的笑声，其中一个穿着他的校服，另一个别着苏晚的胸针。他忽然想起父亲笔记的最后一页："每个生命都是双螺旋的奇迹，无论来自培养舱还是子宫。"

钟楼的钟摆悄然恢复正常，第七声钟响在晴空里格外清亮。当第一缕阳光掠过雾江水面时，推理社的门被推开，戴着银杏胸针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左腕的条形码正在晨光中淡去，他望向林深的眼神里，有愧疚，有释然，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温柔。

"爸？"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男人却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支薰衣草香薰，玻璃上凝结着真正的晨露："叫我林建国吧，或者...叫我第一个学会呼吸的复制体。"

风穿过走廊，带着薰衣草的清香。这一次，雾江的钟摆不再倒转，所有关于黎明与祭品的谜题，都在双螺旋的温柔缠绕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