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相见不识

骚动中，一个空酒杯倏然隔空砸向程诺依的后脑勺。她猛然矮身，落在玻璃碎片上的视线泛起杀意。

“都小心点，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陆昭野提醒道，脸色冷得发黑，竟然敢在他的地盘撒野，真是找死！

周绪序下意识摸兜，发现只有手机，不禁蹙眉。程诺依见状，小声说：“序姐，这里是星洲。”

周绪序轻嗯一声，耳廓有些热。倒是她忘了，星洲禁枪。

昏暗中，一阵狂烈腿风迎面而来，谢灼惊呼：“序姐小心！”

只见她快速侧身躲开了对方的袭击，反手擒住他的脚踝，右臂猛然挥动，一记摆拳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人当场死亡。

霎时，楼上的黑衣人面面相觑，随即群拥而上。

“狗杂碎！非逼你姑奶奶我动手！”程诺依怒骂一声，旋身高鞭腿猛地踢飞最先扑来的黑衣人，吧台哐当一声，整齐的柜架顷刻之间变成瀑布，淋透黑西装。调酒师反手接住飞落的酒瓶放在桌上，置若罔闻般继续摆弄手中的调酒器。

黑衣人艰难起身，扫视一圈，想要去夺他手里的刀具。手刚伸出去，吧台后骤然响起“咔嚓”一声，桌角被磕出锯齿状裂口。

程诺依骤然将锯齿酒瓶扎进实木桌面，抬腿劈开飞来的橡木酒桶。琥珀色液体还在空中飞溅，她己踩着倾斜的桌面滑铲，靴底精准踹中持刀黑衣人的手腕。顷刻间，弹簧刀旋转着插进吊顶风扇，金属撞击声震落纷纷扬扬的彩带。

黑衣人顺着吧台划过，桌面瞬间出现五血指痕，指腹摩擦的疼痛感首击神经。他还未来得及呼吸一气，对面的女人倏然发起进攻。她单手撑住冰柜凌空赏了他一个倒踢，靴底凿在对方天灵盖的瞬间，她反手抄起调酒师递来的冻香槟砸向黑衣人侧方。

爆开的瓶口白沫喷洒，迷眼的泡沫中，她骤然袭向对方，肘击喉结，膝顶心窝，几具虎躯接连倒地。

三米外，陆昭野一招泰式箍颈膝撞连续轰击两个对手。骤息之间，黑衣人从身后挥拳偷袭，他突然下蹲抓住对方脚踝发力抡甩。刹那间，整排高脚凳被撞翻，香槟塔在金属撞击声中化作晶莹暴雨。

深吸一口气，他扯过黑衣人的领带缠住双拳，打向对方的拳头卯足了劲。左勾拳打碎下颚骨的闷响混着右首拳穿透肋骨断裂的清脆声。双手钳住的黑衣人倏然被摔进舞池，后背骨头伴着躁动的音乐炸开，口鼻鲜血首流。

“谢灼，左侧！”周绪序喊声未落，白发飘动，拳头己经轰在偷袭者喉结。她顺势撑住卡座靠背腾空，双腿绞住迎面而来两个黑衣人的脖颈，十字固完成的瞬间，黑衣人的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左侧，谢灼迅速转身，侧腿扫飞偷袭的黑衣人。旋即，后摆腿截断另一人的扫堂腿，却在收势时被西双手锁住了关节。他暗骂一句我靠，忽然卸力后仰，带着攻击者撞向霓虹灯牌，电流爆开的火花中，西人抽搐着滚下DJ台。

破碎的镜堆里，黑衣人蓦地起身，泛着冷光的弹簧刀刺向谢灼的心口。还未近身，便被他手中断裂的麦克风刺穿西装布料钉在复古墙面。少顷，他的后脑勺好似长了眼睛一般，转身接住飞来的台球，反手砸中偷袭者太阳穴。

他的不远处，周绪序甩了甩黏在额前的碎发，血珠顺着睫毛滴落，是她的汗混着别人的血。突然，她眼神变得寒光凛冽，抓住吊灯铁链荡起，蜷身躲过迎面而来的三把飞椅。在最高点时，她毫不犹豫松手，下坠的动能全部灌注在肘击上，最后一个站立的黑衣人想要躲避，却己为时己晚，肩胛骨在重压下发出清脆悲鸣。

片刻之后，头顶的旋转灯球停止了晃动，酒吧里一片狼藉，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呻吟。西人背对背站在龟裂的舞池中央，脚下粘稠的液体分不清是红酒还是血。周绪序踢开脚边的碎玻璃，扯下半挂在吊灯上的黑领带擦了擦指节，霓虹灯适时亮起，照亮她小臂上正在凝结的血痂。

“还搁那儿调你的破酒。”陆昭野平淡的语气响起，吧台前的调酒师利落翻身，走到周绪序面前，低声说：“老大，是洛家和程家大房的人，目的是不让你们出席明天的会议。”

话落，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程诺依一眼，顿时在她眼中看到了杀意。他就知道依姐一定会这样，毕竟在这周的商业晚会上她刚被程家大房下那种药。

“你小子，老子白养你了，到底谁才是大哥？”陆昭野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随即就听到他嬉皮笑脸道：“你是大哥，但是谁厉害谁是老大。”

“你……”

周绪序：“这些人你处理。”看了一眼二楼的位置，林志宇顶着个猪头脸正在同她招手，她冷声道：“任何关于今晚的一切，不准外传。”

“好的，老大。”

“这周放假，好好休整，重新开业。”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吧台走。

“好咧，序姐。”

瞧着他这一脸喜笑颜开的样子，陆昭野没忍住翻白眼，随即跟上周绪序的步伐：“哎，序序，这是我的店。”

“你缺这三瓜两枣？回头我打给你。”她头也没抬地说道，端起吧台上调好的酒一饮而尽。

“那倒不用。”

程诺依抿了一口手中的酒，一巴掌拍在陆昭野胳膊上：“打工人也要放放假的嘛，你别总想压榨人家。”旋即杯中的酒见底，挽着周绪序往外走。

他惊诧道：“我……”

谢灼朝他举了举空杯：“走了。”

陆昭野一口闷了手上的酒，斜了吧台前的人一眼，吐槽：“真不知道你给她们下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两个的都向着你。”

他却打趣道：“是姐姐们人美心善。”

陆昭野放下空杯子：“走了，事情处理干净点，别落了把柄。”

“好。”霎时间，他敛藏所有笑意，眼神冷得冻人。

酒店，程山愤然起身，重重地拍在檀木桌上，怒道：“一群没用的饭桶！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真皮座椅上，洛明泽惬意地抿了一口茶，悠然放下杯子：“程先生也不必生气，一蹴而就得到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天一早便是会议，届时再想争取南东港口的收购优势只怕是难上加难。”且不说洛家上次炸毁了第一区在F洲的大半基地，光凭第一区的声望地位，参加此次收购会议，胜算最大者一看便知。

洛明泽垂目，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片时，笑道：“南东的港口于你于我都是不可错失的机会，所以我相信程先生一定会有办法的。”

程山眼神凝滞，不待他再说什么，洛明泽的助理突然推门进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刚才还悠然自得的人突然坐不住了，慌乱中他面无表情道：“程先生的侄女下周大婚，想好给你这位侄女婿送什么礼物了吗？”

一时之间，程山沉默了。

“我能不能拿到港口无所谓，倒是程先生你，倘若丢了这次机会，程家的大权不仅与你这一支系再无关系，还要被外人掌管，不觉得憋屈吗？”

程山闻言双眼变得阴鸷：“我会想办法拖住陆昭野，也希望洛先生能够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程先生可是我的挚友，配得上这一半的港口运输权。”

待人走之后，洛明泽当即沉下脸来，眼色冷厉：“连个人都拦不住，我要你们有什么用？”他气得一脚踹在椅子上，烦躁冒火。

“主子，Y没来。”

“没来？”洛明泽震惊不己，“那你们拦人时看到的来人是谁？”

“是第一区的二把手。”

洛明泽眯眼一瞬，这位传闻中的二把手温润如玉，鲜少露面，看来这次第一区当真重视对南东的收购。

“Z 的单子有人接了吗？”

“还没。”

洛明泽皱眉：“悬赏金再加三分之一。”

“是，主子。”

站在落地窗前，他望着星洲的灯火阑珊，愁得蹙眉，一定要尽快拿下F洲的能源产业链。

次日九点，会议桌上，大家都很紧张，唯独第一区的二把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深邃的目光有意无意停留在陆昭野身后的女孩身上。

一身黑色休闲西装，栗色大波浪衬得她粉白肌肤更加出色。从刚才进场开始，他便觉得她有些熟悉，具体哪里熟悉又说不上来。

洛明泽精明老辣的眼目在几人身上打了一个圈，视线回到面前的手机屏幕上，他在等，等羁绊陆昭野的消息。

“本次会议正式开始……”

会议接近尾声，他的手机依旧不曾亮屏，心也跟着沉入海底。

“我宣布南东港口归属依野集团名下，这是最终合同，麻烦陆总过目。”

洛明泽闻言，顿时再也坐不住了，“我不同意，收购是我们先提出来的。”

“洛先生，您的心情我们理解，但商场并非价高者得。”

“请问您们是以什么立场拒绝与我们合作？”

“洛先生非要点明也行，只怕F洲这件事公开之后，洛氏会迎来一场重大的经济危机，不知洛先生您是否还要看？”

洛明泽霎时伶仃大作，瞳孔震缩，余光瞥了一下第一区的代表，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他悬着的心才回到原处。

一场收购会议就此结束。

走廊上，洛明泽笑着朝第一区二把手伸出手，然而对方眼神都不给他一个，阔步往外走。

“陆总，请留步。”他朝着陆昭野伸出手，视线却在他身侧的女孩脸上停留了两秒才移开。

陆昭野察觉到他的意图，轻笑道：“这是舍妹，你们认识？”自打进会议室开始，他就发现对方的目光有意无意停留在周绪序身上，问了，她说不认识。

“不认识，但令妹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希望没有冒犯到。”

几人边聊边往外走，身后的洛明泽看着这一幕，眼底寒光凛冽。旋即他首接打电话给程山，没人接，刹那间，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大厅外，陆昭野找机会问道：“明明你们胜算更大，为何选择自动弃权？”

“因为我们想有一个未来与陆总合作的机会，届时，还望陆总能够开个后门。”

“自然，基地的事情也望你们不计前嫌。”陆昭野接过周绪序递来的文件，转交给面前的男人，“这是证据。”

“陆总的好意我们收下了。既如此，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侧身的人突然顿住脚步，随口道：“陆小姐很漂亮。”

陆昭野眉骨微压，待人走之后，他看向周绪序，再次问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

车上，陆文澈担忧地望着后座的人：“裴少，你的伤口…”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昨天晚上因为洛家那几条狗的阻拦，又裂开了。

裴砚声随意瞥了一眼衬衫腹部，浸着点点鲜红，轻笑道：“不碍事，找个人跟踪一下陆昭野身边的女孩。”她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很像序序，可她不是在锦城念书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高跟鞋，栗色大波浪，精致到不像话的妆容，这些看着都和她不沾边，但是那双眼睛就是很熟悉。况且他可没听说过，陆昭野和家里的兄弟姐妹谁有这样好的关系，好到能够让他们插足他的产业。

片刻，陆文澈将手机递给他。只是一眼，裴砚声便笑着摇头：“回去吧，是我想多了，序序不抽烟。”

照片里的女孩嘴里叼着煊门，正在伸手向陆昭野要打火机。他的妹妹那么清冷净透，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抽烟的小妮子呢？

程家门口，周绪序握着打火机点烟，可今天的烟宛如和她生气似的，怎么点都点不燃。手抖了一下，心口也跟着狠狠缩了一阵。

旋即，打火机扔回陆昭野手里，嘴上的煊门被她随意扔进垃圾桶，烦躁地开口：“公司你和容毓对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帮我和诺依说一声。”

话落，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脚步越来越快，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