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药人围城

暮色浸染的摘星楼废墟间，琉璃残片裹挟着星河碎屑在罡风中回旋，折射出万千幽蓝寒星。萧云歌玄铁护腕擦过蟠龙柱迸溅金红火星，腕间蜿蜒至锁骨的血线在月光下泛着琥珀光泽，流云剑吞吐的青芒映着垂落剑尖的龙脉真血，在汉白玉阶洇染出赤螭盘桓之象。三十步外，苏挽月素指紧扣药王谷传承的玄铁刃，刃身"挽月"铭文流转着星砂般冷辉，银丝鲛绡缠就的平安结己浸透七煞蛊毒，在残月下泛着蜈蚣状的紫瘴。

"三日前钦天监玄武岩渗出冥水时，就该料到幽冥宗的傀儡己蛀入宫闱。"她抬眸望向护城河，磷火凝成的倒悬北斗与三清观崩裂的紫微星盘遥相呼应。金丝昙花袖下滑出半截雪腕，九转续命蛊金铃在皮下游走如活物，"龙脉玄冰若尽数消融，药人瘟毒恐要重现五年前南疆..."语声骤断，刀身映出谯楼腾起的狼烟——跃动其中的幽蓝焰芯，分明是炼魂鼎豢养的九幽冥火。

腐臭阴风裹挟着婴泣般的埙声席卷宫阙。萧云歌反手将《河洛秘卷》残页塞入麒麟甲内衬，扬起的玄色披风下二十八宿罗盘铮鸣，天枢星位嵌着的半截龙骨签泛着血光。掠过太和殿鎏金柱时，应龙泣血的双目突然淌出黑雾，雾中扭曲人影渐次凝实——去年中元夜秦淮失踪的八百童男女，此刻青紫指节抠抓虚空，眼窝里血蚕蠕动如蛆。

"引尸香！"苏挽月按住嗡鸣的药囊，金蚕丝在玄铁笼撞出磬音。腕间暗金蛊纹突如烙铁灼烧，蜿蜒纹路在皮下虬结凸起。她掐算星位的素指微颤，冷汗坠在青砖绽开冰花，"三日前暴毙的农户七窍渗黑...原是炼药人的血窖！"百草纹广袖迸裂，三只赤尾蝎划出毒芒残影。

檐角辟邪兽首沐着冷月，二人踏瓦疾掠。萧云歌腰间鎏金机括匣弹射透骨钉的刹那，宫墙外响起陶瓮刮擦般的嘶吼。护城河首具浮尸探出森白骨爪，腐烂锦袍下内造云雷纹犹存——竟是半月前暴毙的户部侍郎！

钩月悬在谯楼飞檐，蛛网银丝缠着腐绿泡沫。浮尸鼓胀腹腔骤然炸裂，荧蓝尸蟥裹着糖浆状黑水喷溅。萧云歌旋身避过毒液，鱼肠剑寒芒劈开药人瞬间，剑锋竟卡在明光铠泛着玄铁光泽的肋骨间——溃烂皮肉下朱砂蜈蚣正疯狂啃噬剑刃！

"烽火台！"苏挽月踏着药人颅顶跃上城堞，药囊飞射七根金针钉入北斗星位。浸过鲛油的药线遇风燃起青焰，夜空骤然绽开灼目星图。她俯瞰长街时额间花钿渗血——黑潮般涌动的数千药人喉间砂纸摩擦，前排活尸集体爆裂的血雾中，十八具饕餮纹青铜棺正鲸吞月华！

流云剑锋在冷月下织出七十二道寒芒，太虚真气如银龙卷起三具腐尸。青灰残躯被剑气搅碎的刹那，暗绿脓血竟凝作幽冥符篆。萧云歌踏天罡步急退，剑势忽凝——末具药人腐肉间沉浮的龙纹玉佩，分明是十年前他系于赈灾船桅的皇室信物，此刻羊脂玉表面蛛纹金脉，正与活尸瞳中冥火同频震颤。

（暴雨倾盆的记忆涌入：少年亲王割断五色绶带，将玉佩掷向跪地哀求的灾民首领。玉璧撞在浸水的船板溅起血水，那人额角绽开的伤口混着雨水蜿蜒入江。）

腐尸群骤然定格，三百药人以诡异同步的姿势面朝皇城。苏挽月广袖间玄天罗盘青光暴涨，夜风裹挟的硝石焦味里混着甜腻尸花香。当药王鼎虚影凝实的瞬间，西南角活尸如潮水分涌，十二具镇魂青铜棺裹挟地脉阴气破土。棺面铜绿簌簌剥落，露出内层血绘的百鬼夜行图，玄铁锁链崩断时溅起的尸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地面裂隙渗出紫黑黏液，触之草木皆化作缠绕怨灵的荆棘，尖刺上垂落的露珠映出扭曲人脸。）

幽冥长老踏着沸腾黑雾现身，九幽颅骨灯映亮苏挽月鬓角冷汗——灯芯竟是她战死北疆兄长的脊骨所炼。"此等登基贺礼可配得上公主凤驾？"沙哑笑声震落檐角铜铃，十二道拘魂符破空。棺中爬出的三丈药人王左半身筋肉虬结如禁军教头，右半身覆满苗疆蛊鳞，脊柱裂口喷出的腐骨毒雾竟混杂南海鲛人泪炼化的破罡砂。

（萧云歌剑诀由揽月式转镇山河，罡气触雾即发烙铁入水之声。虎口迸裂的血珠坠入毒雾，燃起幽蓝磷火如鬼目闪烁。）

苏挽月足尖点过城楼螭吻，腕间冰蚕金丝绞住锈蚀铁索。腰身拧转如离弦箭矢荡向护城河，药囊暗扣弹开时，二十七味解毒珍品混着鲛珠坠河，墨色水面绽开千重涟漪。幽蓝火焰自金针迸射，百年沉淀的尸毒在河底沸腾，腐尸白骨于蓝焰中蜷曲爆裂，蒸腾血雾凝成恶鬼图腾。

（血雾中忽现婴啼，数百张扭曲人脸浮于屏障——三日前被活祭的百姓眼窝中，碧绿蛊虫正撕咬着施术者的倒影。）

流云剑锋悬于药人咽喉三寸处震颤不止，剑光映出萧云歌瞳孔中破碎的倒影——那遍布紫斑的面容，分明是当年赠他麦芽糖的豆腐西施。电光石火间，獠牙己刺透左臂，墨色蛊毒如毒蛇般窜入经脉。苏挽月旋身甩出九道陨星针，赤绸划破夜幕宛若朱雀尾羽，三枚银针精准挑断腕间金纹时，药王嫡传血脉喷涌如赤金暴雨，溅落处腾起袅袅青烟。

（血雨浸染的药人蜷缩如虾，皮下金线游弋编织成茧。城楼药王鼎饕餮纹豁然开目，百年沉积的药渣翻涌如熔岩沸腾，蛊虫骸骨在消融的肌理间显露出森然轮廓。）

"取心血！"苏挽月撕裂的广袖下，昨夜毒龙噬咬的伤口正诡谲蠕动。鎏金新肉与蜂窝状蛊毒在皮下游斗，萧云歌剑锋割开她腕间金脉刹那，铮鸣声惊起寒鸦。金血沿剑槽纹路注入药王鼎的瞬间，鼎身浮雕的神农尝百草图卷骤然苏醒。

鼎中药液化作赤金长虹贯入云霄，炸裂成漫天流火。沾染解毒剂的活尸在金色焰浪中化作奔跑的枯骨，焦黑皮肉如纸灰纷扬。护城河底千年玄冰绽开蛛网裂痕，怨灵裹挟毒雾欲逃，却被鼎中凝现的神农虚影一掌镇压。当最后一具焦尸轰然跪倒时，晨曦刺破笼罩皇城七昼夜的毒瘴，在苏挽月鎏金渐褪的伤口上烙下血色光痕。

幽冥长老踉跄跌坐青铜棺椁，黑袍扫过饕餮纹饰的刹那，九道地裂轰然显现。碗口粗的玄铁锁链破土而出，兽首锁头咬住棺角的瞬间，萧云歌剑挽三朵紫电青莲，流云剑刃牵引的阴雷竟撼动整条朱雀大街地脉。青石崩裂处幽蓝电蛇游走，雷网劈落时，棺中激射而出的半块鎏金血佩映出萧云歌煞白面容——那月牙状缺口正是十年前他剑气刻在太子颈间秘宝的印记。

苏挽月膝骨撞击浸血青砖，素白裙裾晕开血色寒梅。指尖抚过腕间暗金疤痕，龙鳞纹路诡谲浮现。残佩在掌心灼出焦痕，内侧秘纹流转血光：五爪金龙盘踞骷髅祭坛，篆文「以龙血饲蛊，万灵皆殁」竟与太医院暗格《前朝巫蛊录》残页重合。护城河沸腾如鼎，数千血佩浮出水面，皇室徽记在河底拼就九头蛇图腾。蛇首处三丈青铜祭鼎巍然矗立，饕餮口中垂落的铁链与锁棺玄链纹丝合契。

最后一滴墨绿解毒剂渗入地缝时，万千药人发出厉鬼哀嚎，腐躯燃起幽蓝磷火。唯那具披着残破锁子甲的禁军活尸逆流而来，每步皆在青石烙下焦黑足印。萧云歌剑尖刺入活尸咽喉三寸，溃烂喉头竟发出金铁交鸣：「三月初七...凤仪宫...赏赐...」活尸扯开胸甲露出心口凤纹宫印，焦黑剑痕与当年萧云歌所刺分毫不差。尸身坍缩成血水的刹那，地缝间凝出细小篆字「凤栖梧桐」——正是皇后册封大典亲题匾额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