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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红颜祭天
玄武门外骤然响起铁蹄撼地之声,青铜檐兽口中衔着的铜铃迸发出凄厉颤音。三千玄甲重骑挟裹着幽冥磷火奔涌而至,精钢锻造的马面护甲碾碎青石板上凝结的霜毒,每道裂痕中都渗出墨绿色蛊虫汁液。鞍鞯两侧悬垂的合欢铃激荡出妖异音浪,鎏金铃舌竟是蜷缩成团的赤练蛇首,吞吐信子时溅落的毒涎与音波共振,震得戍卫士卒眼窝里钻出赤红蜈蚣。为首者擎起丈二长的虬龙骨鞭,那鞭身分明是九百九十九块婴孩囟门骨串联而成,关节处蠕动的血线虫正啃噬着刻满咒文的青铜锁扣。黑袍被罡风掀起时,露出蜂窝状溃烂的面容——数万只碧眼尸蟤在腐肉间筑巢,下颌悬挂的半截风干舌苔突然舒展,发出铁锈刮擦青铜鼎的锐响:"药王谷的圣女,该偿还冷宫三千白骨的血债了!"声浪惊起夜鸦如墨雪翻飞,鸦羽落地竟化作蠕动的蛊虫幼体。
黑袍人喉间迸出夜枭般的厉啸,锁链绞碎的喉骨在蛊虫蠕动间诡谲重组。九道血芒自骨鞭裂纹中炸裂,噬心钉表面《血蛊录》咒文游动如活物,钉首镶嵌的九颗心脏吞吐幽绿磷火。萧云歌横剑欲凝剑气屏障,剑脊游走的轩辕龙纹猝然扭曲,金芒凝成的剑气屏障在剑锋三寸处骤然坍缩。这瞬息破绽被苏挽月尽收眼底,旋身推开萧云歌时,腰间辟毒玲珑佩的七宝璎珞应声迸裂。黑钉贯穿左肩的刹那,飞溅血珠在半空凝成曼陀罗图腾,坠地竟蚀出七尺毒潭。腐毒沿着月白鲛绡的百草暗纹攀爬,肌肤绽开的七十二瓣血色骨莲边缘,倒钩状骨刺滴落的黑水触地化蛊,万千指甲盖大小的尸蛊在玄武门前铺就毒毯,每只蛊虫背甲都映着冷宫婴孩扭曲的五官。
萧云歌立于丹墀尽头,流云剑穗凝满霜晶,悬坠的昆仑玉髓裂作冰裂纹。白发翻卷间,发梢镌刻的星宿金纹随眸光明灭,恍若银河碎屑坠入暮色。额间龙角刺破皮肉的瞬间,鎏金龙鳞自颈侧蔓至眼尾,蜿蜒血痕凝作冰泪砸落地面,折射出三日前玄武地宫开启的景象——十二尊青铜鼎自血池浮升,鼎耳锁龙链绞碎三千玄甲卫,魂魄在鼎中燃作猩红业火。此刻环列祭坛的青铜鼎吞吐血雾,鼎中沸腾浆液与苏挽月心脉共振,波光间倒映着药王谷焚天烈焰。礼官诵祝声被狂风撕碎,鎏金帛书迸裂为漫天纸蝶,每片残页都显"凤弑龙"谶言,飘落雪地即燃幽蓝鬼火,将二十八星宿方位映得青惨森然。
"吉时至——"宦者尖嗓刺破死寂,惊飞青龙阙檐的寒鸦。苏挽月踏上墨玉阶的刹那,二十八宿阵图自阶面浮凸,天枢星位明灭不定,星纹竟是药王谷禁地"生死窍"金针排列。绣履踏过角宿方位时,地底金针破石而出,在嫁衣下摆刺出斑斑血梅。内衬残玉骤然滚烫——那是萧云歌昔年药庐相赠的定情佩,青碧纹路此刻己与腕间血脉共生,与心口药王鼎的震颤共鸣。地底锁链挣动声如雷轰鸣,二十八尊镇墓兽石像瞳中淌下血泪,苏挽月唇角轻勾,指尖抚过嫁衣内衬的残玉裂痕——那里封存着十载前星落崖共饮合卺时,萧云歌以心血写就的"同归"契文。
血色雷霆劈裂层云,暴雨倾泻如注。雨珠触及青铜鼎的刹那蒸腾为血雾,凝作历代帝王的狰狞面庞。萧云歌的流云剑铿然出鞘,剑气斩断苏挽月腕间镣铐:"这场祭天,我来替你!"
暗紫电光在云层织就应龙纹,十二尊青铜鼎同时燃起幽蓝鬼火。血雨坠落竟发出金戈相击之音,每滴雨珠都映着鼎身《禹贡》篆文。萧云歌剑柄昆仑玉猝然迸发青光,映出苏挽月嫁衣下金蚕软甲的隐秘纹路——那是以南诏九千金蚕王吐丝织就,本该湮灭于百年前的神异宝甲。
青铜鼎轰然暴起,鼎足化利爪袭向苏挽月。她旋身褪去嫁衣,金蚕软甲在血雨中流转虹霓,药王鼎虚影自背脊显形,鼎中药雾凝作金枷锁住鼎足。幽冥宗主的声音自鼎腹渗出:"公主的心脉,可是炼制药王鼎的终章秘引!"
鼎身饕餮纹突睁千目血瞳,每只瞳孔都映着不同朝代的献祭场景。苏挽月足尖轻点祭坛离位,药王鼎虚影迸射三百六十根金针,针尾系着《黄帝内经》篆文,将青铜利爪钉死在震位雷纹。鼎中黑雾凝成幽冥宗主真身,他掌中握着的竟是周穆王西巡遗失的龙纹夔鼓,每声鼓点都震得祭坛浮现十二都天神煞阵图。
萧云歌的太虚两仪剑搅动周天星辉,银河剑气却在触及鼎身的瞬间倒卷。十二尊青铜鼎共鸣如雷,鼎身血浪骤然沸腾,凝成玄铁锁链缠缚其西肢。苏挽月咬破舌尖,鎏金血珠溅上祭坛玉玺——玺底"得天下者失至爱"的诅咒纹路遇血生焰,青火中跃出蓝蝶衣的蛊神幻影。北斗七星偏离天枢,倒悬剑气在云层镌刻出完整河图洛书。青铜锁链显化三代虬龙纹,如饥似渴吞噬着萧云歌丹田涌出的先天罡气。玉玺青焰里,蓝蝶衣当年种在巫咸王宫的情蛊化作冰晶蝶阵,蝶翼磷粉竟令十二都天神煞阵眼绽开并蒂莲——恰似《山海经》所载"破阵双生莲",其根脉正疯狂蚕食青铜鼎下的地脉龙髓。
"竟是您......"苏挽月踉跄着后退,玄铁剑穗扫过青石迸溅火星。幽冥宗主掀开的玄色兜帽下,暴雨冲刷着那抹朱砂痣,竟与药王谷密室供奉的画像严丝合缝——正是二十年前为护凤脉自焚的恩师司空明!腥风裹着血雨灌入喉间,她目眦欲裂地看着森白骨笛寸寸龟裂,现出伪装的合欢铃清音流转,十二瓣银坠囚着冰蓝魂丝,恰是萧云歌三魂七魄中最璀璨的命魂光。
血色雨幕骤然定格,万千雨珠倒悬如寒星。萧云歌额间青虬暴起,玄铁锁链在腕骨勒出森森白骨,仍嘶吼着扑向苏挽月。流云剑身突现蛊文密咒,剑柄陨铁与祭坛共鸣震颤,竟牵引他持剑刺向挚爱心口。当剑尖抵住苏挽月锁骨下的药王鼎刺青时,合欢铃轰然炸裂,蓝蝶衣残魂裹挟磷火显形。她以蛊虫凝成的手抚过萧云歌染血的面庞,银饰叮当似呜咽:"昔年你为护凤脉弃我于蛊窟,这穿心一剑,倒比合卺酒迟了廿载春秋。"
山巅祭坛迸发惊天轰鸣,鎏金药王鼎在强光中化作流火万千。苏挽月心口肌肤寸寸皲裂,半块幽蓝陨铁破体而出,内里蛊王褪壳正与玉玺凤纹严丝合扣。她突然绽开笑靥,握住萧云歌颤抖的剑刃首刺心窝,飞溅血珠染红祭坛青铜凤首:"师尊种鼎芯时便说过...凤脉焚天需以心血为引!"在漫天金辉中,她化作燃烧的凤羽,"待我燃尽浊世,你且守着药王谷杏林...替我看遍人间西月芳菲!"
剑锋刺穿陨铁的瞬间,玄铁裂纹中迸射赤色流火,三百六十道符咒似鎏金蝶翼纷扬。九黎鼎爆裂时万千蛊虫竟奏响宫商之音,虫翼折射碎月光晕,凌空拼出洪荒图卷——巴蜀梯田间蛰伏未醒的蛊卵泛着翡翠光泽,黄河悬壁上巫铃震落青铜锈屑。十二尊饕餮纹鼎连环崩解,鼎耳化玄龟遁入地脉,鼎腹浮出百越蝌蚪文镌刻的《盐铁论》残章。浸透鲛人血的竹简遇风自燃,幽焰里显影各州灾象:青州饿殍眼窝生蛆,扬州盐工足踝锁玄铁,冀州童男童女冰面凿孔沉祭......
幽冥宗主黑袍在红莲业火中焚作灰蝶,露出森白肋骨上契丹血咒。他嶙峋指骨仍结不动明王印,第三根肋间隙嵌着半截断剑——分明是二十年前苏父镇守雁门时的青霜剑。当鎏金银璎珞项圈现出裂痕时,锁芯机关旋动,映出苏挽月垂髫之年:总角女童在将军府海棠树下埋陶瓮,瓮底用簪花小楷刻"愿炊烟不绝西海"。
萧云歌霜发垂落苏挽月染血襦裙,发梢冰晶坠地成星图。眉间龙角迸裂时溅射的玉髓,在半空凝作大周舆图,眼见陇右江南渐次洇血。怀中人青灰唇瓣翕动,涣散瞳仁映着初遇场景——那年她药篓盛满忍冬,鬓角沾着苍术清香,笑说"龙气郁结当刺风府穴",不知他是镇守龙脉的守渊人。
"且看...何须龙脉..."苏挽月指尖描摹萧云歌眉间残纹,甲缝金疮药粉簌簌落如星沙,"苍生...自蕴山河..."皓腕赤玉镯轰然炸裂,七十二玉珠滚作河洛阵,每颗皆映浮世绘卷:老农叩龟裂田埂,绣娘咳血染素绡,书生血书题贡院......
血雨凝滞的刹那,悬空血珠化作万千银针,针芒齐指云初阳。祭坛废墟升起的青铜碑爬满铜绿,碑首赑屃衔着半卷《贞观政要》。焚毁血书的纸灰在碑面游走,暗合《禹贡》脉络,终凝八字碧磷篆:"民心为玺,尘世归途"。
当萧云歌泪珠坠入"玺"字凹痕时,碑底萌发青铜色藤蔓。嫩芽......
硝烟散作流萤,灾民匍匐叩拜,血书『萧』字渗入黄麻纸纹。耄耋老妪颤巍巍展陈族谱,扉页朱砂批注赫然:『龙战玄黄,萧氏承运,民心思安处,即是传国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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