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海边与过去

安常乐两点一线的生活，到了安诗诗出差时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了。每天补习班下课之后没有人来接她，她可以慢悠悠地在路上闲逛，走到小区楼下拿出包里早就准备好的猫条，等待着小猫的光临。

和小猫简单待了一会，心情得到了一瞬的释放。安常乐上了楼，王旻玲正在化妆，穿着一件吊带手上拿着化妆刷。

“哎，你回来了？”王旻玲问着，然后从冰箱拿出了一瓶可乐，“帮我开一下呗！”

安常乐走过来帮她打开问:“你要出去吗？现在。”

王旻玲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可乐说:“我这天天被论文折磨得没有人样了，我打算画个美美的妆然后去海边吹吹风。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出去？”

安常乐有点疲惫，然后把书包脱下来，想了一下说:“我妈出差了……应该不会管我。走吧！！”说完她有点小兴奋，坐在沙发上歇了会，然后准备进去换衣服。

“现在五点了，应该不会很晒吧？”安常乐在房间里面大声问。

王旻玲一边化妆一边回她:“你还是涂着防晒比较好，不晒也热啊。”

“行。”安常乐本来想涂个方便，换个衣服就躺在床上等待着王旻玲准备好就出门的，如今涂个防晒之后倒是又打了个粉底，遮瑕，涂了个口红。

她脸上黑眼圈有些重，这段日子经常失眠，有时候一晚睁眼到天亮。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之前穿上这件衣服时和方希楠一起出去玩的场景。

王旻玲倒是很迅速，两个人半小时内就出了门。

安常乐全程跟着王旻玲，王旻玲带她来到了一家海边的烧烤店。

“吃烧烤啊？”此刻天还是有点亮，不远处的海边与天接线上慢慢的有了点橙黄色。

“我请你啊！这家店超级好吃！！”王旻玲挑了个座位，两个人坐在了靠外面的位置，风吹在脸上，一股咸咸的海风味道。

安常乐笑笑说:“哇塞，破费破费！”

王旻玲开玩笑说:“谁让我是大姐姐呢。啊！你都没叫过我姐姐啊？我们俩年纪差还是有点的吧，差了6岁哎，你就天天王旻玲，还有‘你你’的叫着，滋滋滋，多没礼貌啊。”王旻玲把手撑在下巴处看着她说。

安常乐回避这个话题，转过去朝着远处的大海看去。

“哇！叫一声姐姐听听。”王旻玲一边拿着菜单一边依旧笑着打趣。

安常乐转过来说：“叫姐姐都叫老了啊，你这样和我像同龄人。就叫名字吧，叫姐我都叫不出口……”

王旻玲没继续逼她了，反而把菜单递给她：“吃什么自己点。你都不怎么能吃辣啊。等会分开点吧。”

“少吃点辣，你辣椒吃那么多，你这儿都长了一颗痘痘了。”安常乐指了指她的额头说。

王旻玲摇了摇头，摸了摸额头的痘痘说：“我这不是吃辣吃的，是被论文熬夜逼出来的。你不懂……等你上大学和研究生就知道了，我考的时候也没人告诉我读研这么累啊！！”

安常乐叹了口气说：“我高中都要累死了……”

王旻玲说：“嗯……大学和高中的那种累不是一样的。高中有一种为了自己未来拼搏奋斗的累，大学是一种有点茫然若失的累，即使你在做很多事情，但是你不知道它的意义。研究生就有一种一首被推着向前的累。你不知道，我现在都很焦虑了。一边面临着毕业问题，一边还是需要找工作。”

安常乐点完之后递给她，好奇地问：“高材生也会焦虑啊？”

王旻玲说：“现在的就业形势不一样了，况且……我真的觉得自己老了的那种，没有像以前那样活力满满的时候了。哎，不一样。”

安常乐看着她这忧心忡忡的样子，仿佛真的是一个中年人一般。

“别焦虑啦，不是你跟我说的嘛，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别触犯红线，人生哪有那么多设限。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我们年轻人哈哈哈哈哈”安常乐露出笑容来。

王旻玲倒是被她教育了一番，笑笑算了，举着手把菜单给服务员。

“嗯……我还没想好呢。其实吧，我还是有点小钱的。”王旻玲凑过来偷偷地说，“或许某一天我还是会选择去环游世界。去看埃菲尔铁塔，去看撒哈拉沙漠，去看北极极光，去看维多利亚瀑布……谁说的定呢，墨守成规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安常乐点了点头，然后喝了一口水。

“所以，先别这么早给自己的人生画上句点。世界上有那么多地方还没去见过呢。”王旻玲说这句话时认真地盯着安常乐的脸。

安常乐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嗯。”

“如果有压力的话就换个方式吧，比如说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可以画画，可以出来走走，你拍照也好看，户外活动可以稍微增加一下，还有家里不是还放着钢琴吗？没见你弹过几次。只是，不要伤害自己。”王旻玲说这话时语气带着担心和开解。

安常乐何尝听不出来王旻玲说的话中意，摸了摸自己被遮瑕遮盖的手臂疤痕，其实还能看出轻微的痕迹，方希楠发现了，王旻玲发现了，只有安诗诗从来没发现，哪怕是什么都没遮盖时。

“我也不知道……我，没想那个……就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释放，有时候心里憋着有点难受。

那天拿刀拆东西的时候，我被扎了一下，发现……转移疼痛好像能转移痛苦

我也就试了几次而己。”安常乐眼中带着那抹忧伤，淡淡的水雾。

王旻玲抓着她的手腕，轻声说：“这样很疼的，多几次到时候留疤也不好看了。

你要不要想一想看看心理医生？”

讳疾忌医，这是很多人会遇见的问题。

特别是心理疾病。

安常乐也是。

她明知道自己可能心理出现了问题，却不想面对。

安常乐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可能是最近压力比较大。过段日子就好了。”

烧烤很快就端上来了，两个人吹着风，夜色降临，顶棚上的星星灯亮了起来。

“你上次那个表白的事情怎么样了？”王旻玲打算转移一下话题，缓解一下刚刚的情绪。

没想到安常乐更蔫巴巴了。

“别提了……我们俩还是做朋友了，不合适吧。”安常乐拿着一根烤热狗说着。

王旻玲好奇地问：“你都表白了，还能就这样安然无事地做朋友啊？说明她对这事也不是那么反感啊。”

安常乐抬眸问：“是吗？难道不是讨厌这样，所以才说做朋友，这样是一个比较好的拒绝方式吗？”

王旻玲喝了一口啤酒说：“不算吧，说明她还是很在意你的，哪怕你对她……嗯……并不是单纯的朋友的心思了，可是还是愿意和你保持原来的关系。她会不会是没想好？毕竟下定决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安常乐听着王旻玲说的话，若有所思。

“那我都往前一步了……她要是能向我走半步就好了，也不用半步，稍微动一下我就很开心了。”安常乐的脑子里浮现着那天方希楠满头是汗的样子站在自己面前，说着那些刺痛她的话。

她怪不了她，甚至想责怪自己把两个人的关系搞成这样。

王旻玲用酒瓶碰了一下她的汽水瓶说：“喂。有时候不是谁都有那份勇气的，再说了，你说出来是想得到她的回应吗？”

安常乐停顿了一下，呆呆地望着汽水瓶中的气泡。

自己就像那瓶汽水一样，遇见方希楠之后心有起伏地开心冒泡。可方希楠似乎有时候像平静的水面，有时候又像对面王旻玲的酒一样，上面都是气泡。

只是没过多久，便消散了。

让她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如果她讨厌我，我或许就会远离。但她偏偏如初，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其实，这让我更难过一点。”

难过自己把她陷入这样的境地，也让自己陷入这种既不能向前，也不能后退的地步。

“哎！！不说了不说了，怎么又聊我啊！你呢？有没有谈过恋爱啊？”安常乐说着说着问她。

王旻玲笑了一下说：“谈过啊，怎么会没谈过。大学谈过好几个，都分手了。”

安常乐眼睛亮亮地问：“哇塞，为什么分手啊？不帅啊？性格不合？”

王旻玲吃了一口然后笑着笑着，淡定地回她：“因为我发现，我可能跟你一样。”

这句话出来，安常乐有点愣住了，却也没有那么惊讶，好像情理之中的感觉。

“你不惊讶哦？”王旻玲玩味地看着她。

安常乐靠在椅背上说：“有一次看见你的屏保是你和一个女孩子，看上去高中？穿着校服。加上你好像对我和方希楠的事情有点……嗯……怎么说呢。反应很快，过于敏锐了，就像自己有经历过一样。一般大家看见两个女孩子，都不会往那方面想。”

王旻玲手拿着一根蒜蓉香菇指着她说：“还挺聪明嘛。”

“你那个朋友？还是……”安常乐试探地问。

“朋友，就是跟你说的那个一起逃跑环游世界的那个。我们俩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因为家庭很像吧，两个人关系特别好。

高中我们俩在一个学校，我成绩比较好一点，我们俩也不在一个班。高中比较忙嘛，大家没像以前那样亲近了，自然淡了一点点。

结果，我也没想到她高中毕业的时候跟我说……她喜欢女生，而且一首都喜欢女生。

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虽然说我对通讯录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太对劲。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

上大学我们也不在一起，但是她还是会来找我，手机聊天啊，跨省来找我啊。我……那个时候吧，可能有点逃避，就想谈一个校园恋爱，我也确实谈了。分分合合的，谈了好几个。

可是我没想到大三的时候，她出车祸走了。”

王旻玲说的时候眼眶里带着泪光。

“我知道的时候，还是她妈妈请我去葬礼的时候。她还……留了一封信给我。真是的，搞得我那一年差点难过的延毕了。”她破涕为笑。

安常乐没想到这前面开局都和她们如此相像的故事，结局却是这样悲凉。

“所以我刚刚跟你说‘可能’，因为我也确定不了我自己是不是了。

对她的到底是留念与歉疚，还是什么，说不清了。

后面我也没谈过，没遇见过合乎心意的男的女的，都没有。”

其实万千复杂情感都只是化成了不舍

十几年的感情，是友情还是家人

或者可能是早己习惯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以至于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己沦陷到所谓情字旋涡中。

梧桐树被风吹的呼呼的，树叶沙沙的响着，王旻玲被回忆积压着，喝了一口酒。

这个故事过于悲伤，让安常乐不禁忍不住幻想她与方希楠的结局。

“好啦好啦，不说了。烧烤都要冷了。”王旻玲忍住眼泪，稍微低着头，发丝垂到胸前。

她扯了一张纸，仰起头说：“这个烧烤还挺辣的。”

安常乐没说话，换成她心里内疚了。早知道应该不问这个的。

“对不起啊。”

安常乐说着。

王旻玲笑着回：“对不起什么，又不怪你。”

两个人平静地吹着风，吃着烧烤。

安常乐一边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应该说那些话，万一有一天她也出了什么意外了，方希楠一个人会不会也像这样困在回忆里，充满着内疚。

这不是她想要的。

自己太自私了。

安常乐心有些乱说着：“我去那边吹吹风，好像涨潮了，我去看看。”

“嗯，你先去，我等会就来。”王旻玲坐在那里说着。

安常乐走在沙滩上，这个点沙滩上没有特别亮，只有远处小摊照过来的余光。

有些人在沙滩上拍照，有些人坐着在玩沙子。

安常乐赤脚走在沙子上面，手里拿着自己的鞋子。看着黑暗无尽的大海，她向前感受着海水的冲击。

风打过来，将她的裙摆吹起。

黑暗中很容易让人走向深渊之中，安常乐向前踩着海水，看着一层一层的海浪打过来，心里貌似有一点兴奋，好想一头扎进海里，这样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不用去想学习，不用去面对家人，不用去面对学校，不用在意那些看法，不用在意心里在意的人。

等到海水淹过她的膝盖时，她被海浪的冲击力给惊醒，连连后退了几步。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这种软弱而又无力，这种优柔寡断而又矛盾的心理，让她想吐。

她低着头喘息着，坐在沙子上，看着无尽的大海。

方希楠放了暑假，开始找兼职了，一边还做着钩织的活。

这天，方希睇好的差不多了，想要出去看电影。

方希楠看在方希睇脚伤在家被困了那么久的份上，同意了带她出去走走。

她们两个买了一张最近还不错的一部喜剧电影，坐在中后的位置，方希楠坐着等待着电影开场。

她看了看西周，又向后看去，本来想看看去上厕所的方希睇怎么还没来，没想到倒是看见两个熟悉的脸。

正当方希楠还没回过神时，方希睇回来了，拍了她一下，窃窃私语：“你看什么呢？”方希睇也要转过去看，被方希楠一下子抓住了肩膀。

“没什么！看电影，马上开始了。”方希楠有点惊魂未定。

整个看电影的时候，方希楠心都没有静下来过，思考着又或者己经宕机了。

等到电影结束放映时，方希楠特意没有走的那么早，坐在位置上等待着场内其他人散场。

她确定了刚刚自己没有看错。

就是覃菁和顾兰。

只是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分明看见了，顾兰在覃菁的嘴上亲了一下。

朋友吧？

朋友会这样吗？

或许以前方希楠确实会觉得是朋友，哪怕己经确实看见了。可是安常乐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好像不能再简单的给任何一段关系下定义了。

她甚至希望自己看错了。

“姐姐！走了。你到底看什么呢？”方希睇催促着。

“哦好。”

万一就是看错了呢？电影院那么黑。

方希楠自己安慰道。

好像这样也是安慰自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