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二天

第二天

晨光从酒店的纱帘缝隙里漏进来，在陈凤琴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陈凤琴翻了个身，手背触到枕边陌生的丝绸枕套。

这才想起昨夜在上海。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六点十七分。

谢南汐己经不在床上，浴室里传来花洒的水声。

“......”

陈凤琴裹着酒店的白毛巾走到窗边。

打开窗户。

外滩的江风裹挟着咸腥气扑面而来。

黄浦江对岸的摩天大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陆家嘴的玻璃幕墙折射着初升的朝阳。

“嗡嗡嗡——”

身后的床铺上，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父亲发来的语音——

闺女啊，我来找你啦，我的高铁票都买好了，下午就到家。

“醒啦？”就在这时，谢南汐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姐姐你早餐想吃生煎还是小笼包？我去楼下买。”

陈凤琴：“都可以......你看着买吧。”

谢南汐弯腰从行李箱里翻出干净衣服，后背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嗯，那我都买来给你吃。”

陈凤琴：“嗯。”

谢南汐朝外面走去，边走边说：“那等下见咯。”

“......”陈凤琴蜷在飘窗的软垫上，看着男人的背影摆了摆手，“嗯，等下见”。

还记得昨天在迪士尼，谢南汐举着棉花糖追着她跑。

后来，谢南汐被唐老鸭拍了肩膀，结果还傻笑着合影。

“先别去......回来抱抱。”陈凤琴突然说，“抱一包再走。”

谢南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扑过来，带着沐浴露的柠檬香将陈凤琴裹住，“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两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

陈凤琴笑了一下，“对啊，我喜欢你。”

谢南汐笑的肆意，“姐姐我也喜欢你。”

陈凤琴在谢南汐的额头亲了一下，“好了，你去买早餐吧。”

谢南汐点了一下头，“那我去买早餐了。”

陈凤琴：“嗯，你去吧。”

谢南汐站起来，离开酒店房间。

过了一会。

谢南汐打开酒店房间的门进来，手里提着两袋早餐，“姐姐我给你买的早餐。”

陈凤琴跑过去接过早餐，大口吃起来，“好吃！”

吃完早餐。

两人去退房。

退房时。

谢南汐坚持要拎所有行李。

陈凤琴看着他把两个箱子摞在推车上，又把她的帆布包背在胸前。

她突然想起来，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

父亲会把她的小书包挂在自行车龙头上，带她去镇上赶集。

两人来到高铁站。

“微微——”

高铁进站时，陈凤琴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父亲发来一条语音。

语音的背景音里是嘈杂的候车室广播：“给你们带了老母鸡，给我的未来女婿炖了补补。”

陈凤琴转头看向谢南汐，对方正低头研究地铁线路图，“小谢，我爸回家了。”

谢南汐转过头，“真的吗？你爸回家了？”

陈凤琴点了一下头，“对啊，我爸爸回家了。”

谢南汐：“好，正好我也想向你爸提亲。”

“......”陈凤琴垂眸，“好吧......那你向我爸去提亲吧。”

两个人一起到家时己是午后。

陈凤琴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谢南汐临走前买的牛奶鸡蛋。

阳台上晾着的衣服在风里轻轻摇晃，是出发前没来得及收的。

谢南汐把行李箱推进卧室，突然举着个绒布小熊出来：“姐姐你看，巴斯光年落床上了。”

这个小熊是昨天在迪士尼，他排了半小时队赢来的奖品。

陈凤琴接过小熊，“还好有你收着啊！”

“叮铃铃——”

就在这时。

手机铃声响起。

父亲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

按下接通。

父亲的声音传来。

“女儿我到你小区门口了！” 刘正山的声音带着笑意，“给你们带了山货，还有你妈腌的梅干菜。”

陈凤琴立马回复：“我马上就来找你！”

刘正山又说：“女儿啊，那个谢南汐在吗？让他来接把手，这老母鸡忒能扑腾啦！”

陈凤琴：“他在啊，我马上就叫他去找你。”

谢南汐立即抓起钥匙往外跑，拖鞋都没换，“我这就去找你爸！”

陈凤琴追到门口，“你慢着点！”

谢南汐穿着家居服，裤脚还卷着，“好，我会慢着点的。”

陈凤琴站在阳台上，看着谢南汐的背影，“你别着急啊......慢着点啊！”

过了一会。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陈凤琴打开门，看见谢南汐背着装满山货的麻袋，父亲拎着的竹篮里露出半颗白菜，“你们回来啦？”

刘正山的解放鞋沾满泥，脸上却笑出褶子：“南汐这小子，骑电动车比拖拉机还稳当！”

陈凤琴笑了一下，“是吧......”

接着。

他们去厨房里做菜。

厨房里很快飘出鸡汤的香味。

陈凤琴走进厨房，“鸡汤这么香，什么时候煮好啊？”

谢南汐系着陈凤琴的碎花围裙，正往砂锅里加姜片，“马上就煮好了。”

刘正山坐在沙发上，翻看着陈凤琴和谢南汐在上海拍的照片，老花镜滑到鼻尖：“这东方明珠塔，看着比咱们村的水塔还高！”

谢南汐做好菜，把菜端到客厅餐桌上。

陈凤琴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温馨。

谢南汐往父亲碗里夹了块鸡腿肉，父亲推辞着又夹回给他，“你自己吃吧。”

此时此刻。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楼下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

陈凤琴突然觉得——

幸福大概就是这样 ，有爱的人在身边，有热气腾腾的饭菜。

还有随时会回家的亲人！

夜幕降临时。

刘正山在客房的折叠床上打起了呼噜，“呼噜......呼噜......”

陈凤琴和谢南汐窝在沙发上，一起分吃一盒草莓。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

谢南汐的手臂环着陈凤琴的肩膀，指尖无意识地着陈凤琴后颈的碎发，“明天带你去钓鱼......西头的水库有大鲫鱼，去不去？”

陈凤琴把头靠在他肩上，草莓的甜香混着男人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再说吧，我考虑一下再要不要去。”

此刻她觉得，这间塞满生活气息的小屋很让人安心。

......

第二天。

刘正山回了想想。

结果傍晚又回来了。

夕阳西下，余晖如丝缕般渐渐消散。

夜幕悄然降临。

刘正山拖着沉重的脚步，风尘仆仆走进屋内。

打开门进去，朝着客厅餐桌边走去。

刘正山的步伐显得有些蹒跚，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的奔波和劳累。

“......”

刘正山的手中紧握着一个搪瓷缸。

随着他的动作，搪瓷缸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重重地搁在了那张木桌上。

刹那间。

一股浓郁的腌菜酸香和猪油渣的焦脆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刘正山身上穿着的那件粗布衫，己经洗得有些发白，领口处微微磨损。

“叔，您先歇着。” 谢南汐迎上前，递过一杯凉茶，“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正山笑了一下，“这不是放心不下你和我闺女吗？”

谢南汐笑了一下：“我会照顾好陈凤琴的。”

......这己经是他第三次与陈凤琴的父亲见面。

可每一次，他都感觉自己被架在熊熊燃烧的火上，浑身不自在。

他偷偷瞥了眼刘正山，只见老人脸上带着疲惫。

陈凤琴此时正坐在桌边吃菜，“爸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正山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女儿后颈处，那里不知何时新添了几缕白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刺眼，“凤琴啊，小谢这孩子实诚。”

“爸！” 陈凤琴猛地站起身来，动作太急，“您大老远来，就为说这个？”

谢南汐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禁一紧，他连忙手忙脚乱地将放在一旁的保温桶推到老人面前，仿佛这样做就能缓解一下此刻略显尴尬的气氛，叔，我炖了排骨，您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刘正山点点头：“我不用尝都知道味道很好。”

谢南汐揭开保温桶的盖子：“那叔叔你多吃一点。”

盖子揭开，一股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刘正山喝了一口汤。

谢南汐紧张地盯着刘正山，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心中既期待着老人对这道排骨的评价，又害怕听到老人的批评和指责。

刘正山目光依旧停留在女儿身上，“好喝的很啊......”

谢南溪：“好喝就行。”

过了片刻。

刘正山缓缓伸手，从随身那个洗得有些褪色边角都起了毛边的布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随着油纸包的打开，花生碎混着红糖的甜腻香气：“这是你最爱吃的，”

陈凤琴点了一下头：“确实是我最爱吃的。”

刘正山声音里满是父亲对女儿深沉的疼爱，“在家做好了，就盼着给你送来。你小时候，每次吃这个都能乐开花，现在在城里，怕是也难吃到合口味的。”

“嗯......我就喜欢吃这个。”

陈凤琴的目光落在了那张油纸上。

油渍正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样，在纸上晕开。

她的思绪也随着这油渍一同飘散，飘向了那个遥远的午后。

那是一个有些昏暗的傍晚，太阳己经落山，只留下一抹残红挂在天边。

陈凤琴刚刚考完试。

就在这时，父亲默默地走到了她身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地将一把花生放在了她的面前。

那把花生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金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陈凤琴看着那把花生，心中的痛苦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泪水流得更凶了。

而此刻，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只是这一次，父亲的身影换成了谢南汐。

她看着父亲，又偷偷地瞥了一眼一旁局促不安的谢南汐，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表。

谢南汐似乎感觉到了陈凤琴的目光，他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叔，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凤琴！但您放心，以后下雨天，她不用再自己爬梯子收衣服，也不用大半夜啃着冷馒头赶夜班。我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哪怕日子过得苦点，我也绝不让她掉一滴眼泪。”

刘正山听完后，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微微眯起眼睛，像审视一件珍贵物品一样，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嗯......”

“......”谢南汐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

刘正山缓缓伸出他那粗糙且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谢南汐的肩上：“好小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从角落里的腌菜缸里传来。

那是泡椒在水中冒泡的声音。

“咕嘟”一声——

陈凤琴听到这个声音，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目光穿过玻璃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如同繁星点点。

在这一刻。

陈凤琴的眼眶微微了。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股暖流如春风拂面，轻柔而温暖。

她知道，或许新的生活真的要开始了。

......

隔天。

三人一起来到乡下的老房子里生活。

暮色如墨，漫过老城区斑驳的砖墙。

刘正山种完菜回来。

推开出租屋的铁门。

陈凤琴正在灶台边淘米。

蓝布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谢南汐从里屋冲出来，手里攥着条半干的毛巾，先接过老人肩头磨破边的蓝布包袱，，“我来拿吧。”

“使不得使不得！” 刘正山慌忙后退半步，“我自己来吧。”

“......”

刘正山把东西放好。

“叔，您坐——”

谢南汐搬来唯一的木凳，又往热水瓶里续了把茶叶，“喝茶吧。”

陈凤琴把铁锅搁在电磁炉上，“我煮个饭。”

陈凤琴应了一声：“你煮吧。”

刘正山从蓝布包袱里掏出个油纸包，油纸层层剥开，露出六个金黄的玉米饼，边缘烤得焦脆：“闺女啊......你妈早起磨的玉米面，说你就好这口。”

陈凤琴接过东西，“谢谢吧。”

刘正山看着女儿接过饼时微微发颤的手。

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她捧着奖状跑回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

窗外飘进夜市的喧闹声。

陈凤琴起身去关窗。

谢南汐趁机把保温桶往老人跟前推了推：“叔，这是凤琴念叨的羊杂汤，我照着您上次教的法子熬的。”

刘正山喝了一小口，“好喝啊......真是好喝，不愧是你熬的汤，可以啊！”

谢南汐开心的笑，“岳父你喜欢喝就好。”

刘正山坐在对面的旧木椅上，“闺女啊，我的未来女婿啊，我今天来，是有话要跟你们说。”

陈凤琴心里有些忐忑，她知道父亲这次来意义非凡，“爸你到底是要说什么事啊？”

“我这一辈子，都在咱那穷山沟里刨食吃。”刘正山缓缓说道，“见过太多的风风雨雨，也知道这日子不容易。你们俩能走到今天，肯定也吃了不少苦。”

陈凤琴垂眸：“其实我觉得还好吧......”

“以前啊，我不懂，也想不明白为啥你们年纪差在这么多还在一起，现在我想明白了，爱情不分年纪。”刘正山抬起头，看着陈凤琴，眼中有一丝愧疚，“我知道，是因为我的想法，让你心里不好受。”

陈凤琴的眼眶红了，“爸，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

“可是后来啊，我想通了。”刘正山拍了拍大腿，语气坚定了一些，“我看到你和小谢在一起，那么开心，那么相互照顾。我就明白了，这感情啊，跟年纪没啥关系，只要你们能真心对彼此好，能过得幸福，比啥都强。”

听到父亲这话，谢南汐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她一首担心得不到陈凤琴家人的认可。

现在听到刘正山这样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刘正山打开手中的红布包，里面是一个陈旧的银手镯：“这是你奶奶留给我的，本来想着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现在，我就把它交给你，也算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你和小谢的祝福。”

陈凤琴接过手镯，“爸，谢谢您。”

“闺女，小谢，以后的日子还长。”刘正山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要相互扶持，相互包容。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遇到困难别轻易放弃。我虽然是个没文化的老农民，但我知道，家就是要和和睦睦，有啥事儿都要好好说。”

......

刘正山在家里住了一天。

隔天的午后。

阳光暖暖地洒在小院里。

刘正山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晒太阳。

陈凤琴和谢南汐在一旁修剪着院子里的花草。

谢南汐笑着对刘正山说：“爸，您看这花开得多艳啊！”

刘正山感慨地说：“是啊，就像咱这日子，虽然经历了风雨，但现在也越来越有滋味了。”

陈凤琴看着父亲和谢南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是啊，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刘正山走进厨房，开始做饭，“我做饭给你们两个吃啊。”

陈凤琴站在厨房门口，“爸，我来吧。”

刘正山头也不回：“你剥蒜......谢南汐他爱吃糖醋排骨，我特意买的肋排。”

“爸，不用，我自己会做饭吃。” 谢南汐忽然从身后探出头，“让我自己做饭吃吧”

刘正山孩子执意自己做饭。

爸！” 陈凤琴扯住刘正山褪色的蓝布衫，“医生说您腰椎滑脱不能久站，我自己来吧……”

刘正山还是执意执意自己做饭，“我还没有老，我就是要自己做饭，你别管我！”

陈凤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边上看着：“我是怕你发生危险。”

刘正山突然说：“女儿啊，爹今儿个想跟你好好唠唠......这婚姻啊，就像咱种庄稼，得用心去经营，不能遇到点风雨就撂挑子不干了，你要是结婚了，要好好的和你老公过日子。”

陈凤琴抬起头，眼里带着委屈：“爹，要是老是吵架，日子过得一点都不舒心，还结什么婚啊。”

刘正山摆了摆手：“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

陈凤琴：“你让我想起我前夫了。”

刘正山：“你前夫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爹，可是我心里憋屈。”刘慧嘟囔着。

“傻闺女，过日子哪有什么让不让的。你俩都倔，都想占上风，这能不闹矛盾吗？婚姻里啊，就得相互包容，相互理解！你要是觉得憋屈，就多沟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别都闷在心里。” 刘正山接着说：“我跟你娘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吵架......有一回，就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我俩好几天都不说话！后来还是我先服软的，主动跟她道歉！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在婚姻里，先低头的人不是输了，而是更珍惜这份感情。”

“......”陈凤琴沉默不语。

刘正山继续说：“再说了，你们俩走到一起不容易......当初你们恋爱的时候，那也是甜甜蜜蜜的。怎么结了婚就变了呢？婚姻不是爱情的终点，而是新的开始。你们得一起面对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共同经营这个家。”

“......”陈凤琴听着父亲的话，若有所思。

刘正山拍了拍陈凤琴的肩膀：“闺女，听爹的话，好好过日子。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别动不动就想着放弃。你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只要你们俩一条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陈凤琴点了点头：“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刘正山欣慰地笑了：“这就对了......爹就盼着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和和美美。”

陈凤琴笑了一下，“爸你说都对，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和小谢去过日子的。”

刘正山点头：“这才对嘛，你好好的和小谢过日子，我是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