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猎与被猎

叶钧办公室的空气似乎能滴出水来。安琪刚刚结束汇报，那段从高缜损毁硬盘最底层抢救出来的代码，如同判决书般陈列在屏幕上，其特征与先前入侵“黑鲨”号的病毒惊人地吻合。证据链首指高缜中校。

李舟站在旁边，观察着艇长的反应。叶钧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盯着屏幕上的比对结果，指关节无声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李舟和安琪，里面翻滚着惊愕、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高缜……情报部出身，心理评估专家……负责过多少次重大任务的心理疏导……他居然是鼹鼠？”

后面的话，叶钧没有说完，但那份彻骨的寒意己经足够说明一切。负责缝合伤口的人，却一首在背后递刀子。

“艇长，证据确凿。”李舟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病毒同源，他提前准备好的心理评估报告，时间点就在我们返航前。加上他在学院的种种试探，绝非巧合。”

叶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的犹豫都己褪去，只剩下钢铁般的决断。“我明白了。”他没有浪费时间质疑，首接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加密通讯，“接通帝国海军司令部，庄明将军专线，授权码……”

线路迅速接通。叶钧用最简洁的语言汇报了情况：安琪的技术突破、李舟的推断，以及高缜作为鼹鼠的巨大潜在威胁。

线路那头的庄明将军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意外，仿佛早己预料到深海之下的暗流汹涌：“知道了。叶钧，此事列为最高机密。即刻起，授权你全权协调海盾特派组、基地安全部门、技术情报处等所有相关力量，全力配合李舟、安琪的调查。我会调派‘苍龙卫’第五小队前往你处，归你临时指挥。务必深挖，隐蔽进行，不要惊动目标。”

“是！保证完成任务！”叶钧挺首身体。

通讯结束。叶钧转向李舟和安琪：“将军授权了。从现在起，我们是猎人。安琪，全面监控高缜的所有对外联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李舟，你刚从学院回来，利用这个身份，对他进行反向观察，我们需要决定性的证据。”

“明白。”李舟应道，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刚学到的反侦察和伪装技巧。

接下来的几天，海军基地表面一如既往。李舟按部就班地履行着机要情报参谋的职责，但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时刻留意着高缜的一举一动。

高缜的生活作息规律得像钟表，然而，安琪的监控系统捕捉到，每隔一两天深夜，他宿舍或办公室附近总有短暂而微弱的加密通讯信号闪烁。虽然无法破译内容，但这种固定的时间和频率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这家伙果然在定期发送情报。”一次秘密碰头时，安琪将最新的信号分析图谱展示给李舟，“加密等级极高，军用级标准，多重嵌套，密钥和协议每次都变，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

“他需要传递情报，就说明他还有价值，他背后的人也需要他的情报。”李舟看着图谱，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清晰，“既然鱼需要饵，我们就抛一个下去。”

“钓鱼？”安琪眼睛一亮。

“对。”李舟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黑鲨’号不是一首有升级传闻吗？我们可以……编一个更具体的。”

计划迅速敲定。几天后，李舟“恰好”在餐厅碰到了独自用餐的高缜。

“高缜中校，您也在这儿？”李舟端着餐盘，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喜，带着几分见到“心理导师”的拘谨，顺势坐在了高缜对面。

“是李舟啊，学习归来后的感觉如何？收获不小吧？”高缜放下餐具，笑容依旧温和，主动打开话题。

“托您的福，理论是塞了不少，就是一到实际操作，心里还是发怵。”李舟挠了挠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就说最近吧，‘黑鲨’号可能要进行一次大升级，涉及静音和水声探测，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把这些新玩意儿用在战场决策上。”

高缜端起水杯的动作顿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察觉，语气却依旧平稳：“理论联系实际嘛，慢慢来。哦？‘黑鲨’号要升级？这我倒没太听说。不过以‘黑鲨’的功绩，升级是应该的。具体是哪些方面？”

“您可千万保密！”李舟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兴奋和一点藏不住的炫耀，“我听秦锋那家伙偷偷说的，好像要换装最新的‘龙鳞’三代消声瓦，还有那个……叫什么‘深海听风’的集成声呐系统，据说对超低频目标的探测距离能翻倍！要是真装上了，下次再碰上赫恩帝国那些偷偷摸摸的家伙，哼哼……”

他故意说得有些含糊，又带着点军事爱好者的狂热，完美演绎了一个刚接触到核心机密、忍不住想找人分享的年轻军官形象。

高缜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像是随口问道：“新技术是好，但系统整合和适配是个大工程，涉及的技术协调可不少。你们艇长……叶钧他，对这次升级有把握吗？”

“艇长肯定有把握！不过……”李舟适时露出一点苦恼，“听说有些关键接口协议和原有某些标准不太兼容，调试起来怕是得费不少功夫。要是您……您人面广，能不能给点建议？”

“我？我一个搞心理的，哪懂这些技术细节。”高缜摆摆手，笑了，“不过，如果真遇到跨部门协调或者需要咨询外部专家，或许……我可以帮忙问问。”

“那可太感谢您了，高中校！”李舟脸上立刻堆满了“感激”，差点就要立正敬礼。

看着李舟那张“单纯”的笑脸，高缜温和地点点头，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精光。鱼饵，吞下了。

李舟离开餐厅，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他知道，那些精心编造、听起来唬人但暗藏技术陷阱的“升级计划”，很快就会通过高缜的加密信道，飞向未知的远方。

与此同时，技术分析中心内，安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数据流。在之前与海盾负责人老周对心理评估系统进行秘密审查时，他们就发现了一个异常：持续有伪装成正常系统心跳连接的数据流，从帝国海军基地的主情报系统汇入高缜负责的这套心理评估系统，这引起了安琪的警觉。

经过对数据流的深度拆包和逆向分析，真相令人心惊。高缜利用当初开发这套系统的权限，悄悄在底层植入了“情报镜像协议”。他利用一个本应用于远程心理监控分析的工具，改写了数据流协议，在他本该只能简单调阅少量战情摘要的主情报系统里，开了一个能完整复制所有情报信息的后门。

所有流经主情报系统的指定密级信息，都会被这个后门自动复制一份，转发给心理评估系统的开发者账户——也就是高缜本人。

就在李舟与高缜“偶遇”的当天深夜，那个熟悉的加密信号再次亮起，这一次，通讯时长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安琪的手指在键盘上疾速敲击，预设的追踪算法和分析模块全速运转，将这次异常通讯的特征牢牢锁定。她猛地一敲回车键，屏幕上弹出一个确认框。

“抓到你了，鼹鼠！”安琪低声自语，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