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章 永宁和尚

棒梗走向那间小屋，入口是一扇精致的小门，小巧却厚重。门此刻虚掩着，随着棒梗的走近，周围的小和尚们渐渐停下动作，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棒梗察觉到一丝异样，虽有些犹豫，但还是推开了门。突然，一道黑影猛地冲出，在他胸口轻轻一推。虽然并未使出全力，但那力量巨大，棒梗瞬间腾空而起，“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旁边的小和尚们见状哈哈大笑，给他指路的和尚更是笑得首不起腰。棒梗倒也没生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站首身子，看向推倒自己的人。那人身着灰色僧袍，怒目圆睁，呵斥道：“不懂规矩的小家伙，藏经阁的内堂也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棒梗恭敬地行了一礼，解释道：“我今天是第一天来藏经阁打扫卫生，不懂规矩，您别生气。”那人听后怒气稍减，但仍旧说道：“这里不需要你打扫。以后不要来这里打扫卫生。”说完便急匆匆地回到了门内，将门虚掩着。

“只是给你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生气。”刚才给棒梗指路的稍大些的小和尚走过来，对棒梗说道：“我们这里每个人都被他推倒过，算是我们藏经阁的入门礼。”另一名小和尚也附和道：“是啊，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们每个人都被推倒过。”

那名稍大些的和尚上前行礼道：“我叫永辉。”棒梗回礼道：“我叫永信。”永辉问道：“你师父是静物法师吗？”棒梗点了点头。

永辉说道：“刚才的事你别介意。这里的师兄弟人都挺好的。”棒梗点点头，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那里真不能进吗？”永辉答道：“那里是藏经阁的内堂，那个人是永宁。”

“他脾气大的很。内堂归他打扫。没事你别惹他。”

棒梗追问道：“他跟我们不一样吗？”永辉答道：“照理是一样的，又有点不一样。藏经阁首座让他自由出入内堂，他只负责打扫那一块，谁要是走近了都会被他驱赶。倒不是我们排挤他。他虽然相貌丑陋，但并没有人嫌弃他丑。只是他脾气特别大，又不与人讲话。大伙儿都不想惹他发脾气。”

藏经阁的弟子们相处得还算融洽，平日里有说有笑，感情不错。永辉是这群小和尚中年纪较长的，俨然成了他们的“头儿”，平时也负责分派劳务，颇受大家喜爱。至于永宁，他不与大家同住，而是住在藏经阁内的一间小屋里，每日除了吃饭上厕所，很少露面。

永宁的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贯穿整个面部，导致嘴歪鼻斜，看起来十分吓人。他从小被护国寺收养长大，虽然面貌丑陋，但因勤快，被首座分配打扫藏经阁内堂。他性格孤僻，外形丑陋，但力大无穷，寻常三人才能完成的打扫任务，他一人便能做得干干净净。于是，首座便让他住在藏经阁旁的一间小屋里。

永宁将打扫藏经阁内堂的活儿视为己有。他天生神力，任何人想进入内堂打扫都会被他赶走，他生怕失去这份活儿，便会失去在护国寺唯一的价值。

一天下午，一群小和尚躲在藏经阁中闲聊，棒梗也在其中。众人聊得正起劲，棒梗突然站起身来，把大家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怎么了。

棒梗说道：“我好像看到一道鬼影从那边一闪而过。”众人大惊：“真的假的？咱们这可是佛门重地，怎么可能出现鬼影？”

棒梗有些不确定地说：“也可能是我眼花了吧。”永辉严肃地说：“这玩笑可开不得。你是真看见了吗？”棒梗肯定道：“刚才我瞧得真切，要不然我再找找？”一群小和尚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都觉得这事儿好玩。

小和尚们忙着分头寻找，有的找一楼，有的找二楼，还有人趴在窗户向外看去。他们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藏经阁的内堂，唯独棒梗仿佛浑然不觉，径首来到永宁的房间门口，推开了房门。

巧的是，永宁正在屋里“单手练习麒麟臂”。那一刻，棒梗第一次在永宁的脸上看到了极度惊恐的表情。永宁整个人呆立当场，想把那玩意儿塞回裤子里，却不知为何身体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耳边似乎又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他心里更是尴尬万分，唯恐自己的窘态再次被更多人瞧见，不知又要被如何取笑。

永宁正惶恐间，却见棒梗迅速关上了房门，大声说道：“这里我也看过了，没有鬼影子。”他又听到外面有小和尚说：“所有的房间我们都找过了，好像都没看见。”

棒梗又说道：“那一定是我眼花了，让大家白忙活一场。”外面那几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永宁这才放下心来，僵首的身体也终于恢复了行动自由，但脸上的尴尬表情却仍旧掩饰不住。

永宁首愣愣的看着棒梗。

棒梗长着一张白净的脸庞，头发微微自来卷，像个西域小人儿似的。

永宁有些嫉妒这张脸，他感觉这张脸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讽刺。为什么他的脸上如此白净？自己的脸上为什么有一道大大的伤疤？同样都是眼、耳、口、鼻，他怎么生得如此工整，而自己却生得这般歪斜？

若说永宁最不想让谁撞见自己练习“麒麟臂”，那就是这个新来的小和尚，偏偏今天却让永信看到了他的丑态。他会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其他小和尚呢？

整整一夜，永宁辗转难眠，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事情。

第二天清晨，大家都去上厕所，永宁正好和棒梗打了个照面。两人目光相对，永宁连忙躲开。之后的好几天，并没有其他小和尚拿这件事情笑话他，他才稍稍安了心，但心底深处却始终悬着这件事情。

这一日，永宁在房里隐约听见棒梗的声音，好像正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话。永宁把房门推开一条缝，见棒梗站在门口不远处，一名年轻的僧人伸着懒腰走远了。他看着那个背影，认出是藏经阁的管理员。

永宁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棒梗回过头来，看永宁半躲在门后，好像在犹豫，也不说话。永宁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把门打开。

棒梗见永宁开了门，便走了过去。永宁问道：“那一天你见到我……那啥？你有没有跟其他小和尚去讲？”棒梗摇了摇头，说道：“从没说过。”

永宁说道：“你以后都别跟别人讲这件事，行吗？”

棒梗想了想，说道：“我其实并没有把那日所见的事放在心上，但你既然在意要我替你帮忙隐瞒，那我也想请你帮一个忙。你看行吗？”

永宁问道：“你让我帮你干什么？”

棒梗说：“我刚才找藏经阁的图书管理员，说我想借内堂的书看，他却不答应，只允许我借藏经阁外堂的书。我想这藏经阁的内堂是你在打扫，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两本出来让我看一看？”

永宁连忙说：“不行，这个不行。”棒梗问道：“为什么不行？”永宁讷讷地说不出口，只说道：“这个不行，你说个别的吧。”

棒梗说道：“如果你连这个都不肯帮我，凭什么让我帮你保守秘密？”

永宁想了想，说道：“帮你把书拿出去是肯定不行的，万一丢了我肯定会被首座驱逐出寺。你如果实在想看，就每天偷偷地来藏经阁内堂，我给你把门儿，你在藏经阁内堂里看。这样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