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 章 血酒一杯断恩仇

二更。

冷月。

瘦西湖的水泛着血色。

霍小玉洗净手上最后一滴血，转身。她的眼睛亮如寒星。

“天下第一楼，收女侠么？”她笑。

寰宇挑眉：“江湖人？”

霍小玉轻叹：“妓侠……苦命人。”

“讲。”寰宇的酒杯停在唇边。

“阿蛮。”霍小玉的指尖划过水面，“扬州盐商冯礼的私生女，母亲是被抢来的。”

十三岁那年，阿蛮撞见母亲接客——不是通奸，是冯礼逼其母亲为暗娼。

阿蛮质问冯礼，不光换来耳光，盐帮几十条汉子当着她面凌辱胥氏。

胥氏羞愤，吞毒而死，尸首被冯礼抛入运河。

而阿蛮当天被签了死契——妓院。

她笑了。

冯礼骂骂咧咧解衣，卖之前欲亵渎阿蛮，阿蛮手持三支玉簪刺穿他的喉咙。

冯礼的尸体被阿蛮沉入运河。

霍小玉冷笑：“她带着盐帮所有钱财逃了，逃跑途中被漕帮老妓——红绡收留。”

阿蛮不愿意作——套足扬州瘦马，与漕帮有了间隙，带走一帮漕工，她决定自立门户。

“套足？”寰宇眯眼。

“女子脚穿佛门金钵祈福的鬼话。”霍小玉指甲掐进掌心，“金钵越做越小，如今只有元宝大小——从小把女子折断脚骨，塞进金钵，女子走路踏踏作响，疼痛难忍，只好以手伏地，爬地而行，道是瘦马‘祈福’。”

“哪家庙起的头？”寰宇的酒杯裂了条缝。

霍小玉摇头。

风掠过，带着血腥气。

“后来呢？”寰宇的影子投在湖上，比刀更冷。

霍小玉斟酒：“她用冯礼的钱买下十六连栋青楼。”

“一，私铸铜钱——钱救济贫妓；二，赠《千金方》给医馆；三，富商想玩瘦马，先赎三个缠足。”

“否则，”酒杯重重顿在案上，“十六楼追杀到天涯海角。”

夜。

冷风。

酒己凉。

寰宇轻笑：“奇女子。她如日中天，何须人救？”

霍小玉摇头，苦笑：“玄制368年，她引岭南贡船触礁，百万贯与七宝珊瑚沉没。”

——女帝震怒。

“朝廷的刀，己悬在十六楼之上。”

霍小玉声音更低：“霍家满门被屠，我沦落青楼……是阿蛮让我在胜业坊立足。”

——恩，必须报。

寰宇闭目，掐指。

突然睁眼！

“不好！”他霍然起身，“小玉，走！”

运河的水，今夜要红。

大船被战船围住，箭镞映着寒光。

张虔站在船头，沉声道：“阿蛮姑娘，我敬你义举，但扬州水路被你扼住咽喉，贸易停滞——今日，不得不除你。”

阿蛮青衣猎猎，立于船首。

“漕渠水，千年流；女儿血，万古仇。”

她缓缓闭目：“将军若肯放过这些苦命女子，我愿受——竖劈裂体之刑，平息帝怒。”

船上女子哭声骤起，纷纷上前，誓与阿蛮同死。

张虔叹息：“帝命难违——十六楼，一人不留。”

令下，弓弦绷紧。

忽然，一道懒散声音响起——

“张虔，这么晚不去守城，在这儿做什么？”

张虔浑身一震，猛然回头，见黑衣男子立于船桅，惊得连忙挥手撤兵，飞身跪落：“公子！您怎会在此？”

寰宇虚抬，张虔被无形之力托起。

“十六楼确实碍了水运，今日起，没了。”寰宇微笑，“我来处理。”

张虔恍然，抱拳笑道：“卑职明白！”

“回去吧。”寰宇淡淡道，“刘秀兵马己从东西北三门参拜女帝，再忙一夜，明日百姓便可归城。”

张虔大喜：“当真？”

“告诉女帝——”寰宇眸中寒光一闪，“刘秀及其亲信，己死绝。”

张虔郑重抱拳：“卑职告退！”

战船退散，夜风渐静。

寰宇看着霍小玉与阿蛮相拥，嘴角微扬：

“阿蛮姑娘，十六楼——随我走吧。”

夜凉如水。

阿蛮走到寰宇面前，眸中映着月光。她忽然笑了：“小玉说公子是仙家之人。若只我一人，天涯海角也随公子去。”

她的声音忽然低沉：“可运河畔还有千百个等着我们救济的苦命人。”

酒碗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天下第一楼，容不下她们吧？”阿蛮拔出短刀，刀锋划过掌心，血滴入碗，“这杯血酒，权当阿蛮今生负了公子。来世做牛做马的承诺...”

寰宇轻笑：“好烈的性子。”

阿蛮仰头饮尽，忽然展颜：“为报公子，阿蛮愿作外室，为公子生个儿子，我帮他建立航运商道，壮大公子家族，报答公子救命之恩...”

众女惊呼。

寰宇却不接话，只问：“往后呢？”

“入拜月教！”阿蛮眼中燃起火光，“学十艺，救天下女子！”

“跟女帝？”

阿蛮嗤笑：“女帝算甚？真正的教主是圣父...”

月光忽然大亮。

阿蛮的瞳孔骤然收缩。

寰宇负手而立：“我便是圣父。”

扑通一声，阿蛮跪倒在地。

身后众女齐刷刷跪成一片，青衣在甲板上铺开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