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章 血誓江东不归路

晨光如刃，划破最后一抹残夜。

女帝的銮驾碾过落花，转入养心殿。暖阁里，新沏的龙井尚温，殿外却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春雷滚过青石，又急又轻。

一个小太监踏着满地飞絮而来，袖口还沾着未干的露水。他凑近太监总管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殿内的春风：

“王总管，裴大人带着程将军、刘侍郎、王都护来了，说有要事，非见不可。”

吴总管的手指轻轻一抬，像是拂去一片柳絮。

“陛下熬了一宿，刚歇下。”他的声音比落花还轻，“让他们……先候着。”

小太监低头，正要退下，吴总管却忽然伸手。

像是一缕风突然凝住。

“等等。”他眼底掠过一丝暗影，“这西位……还是我亲自去见。”

风未动，帘先动。

女帝的声音从暖阁深处传来，冷得像一把出鞘的剑。

“吴总管，让他们进来。”

她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着扶手，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乱臣贼子？！”她低语，“朕倒要看看，这次又是什么把戏。”

西人踏入殿内，衣冠整肃，跪地高呼万岁。

女帝笑了，笑意未达眼底。

“西位爱卿，早朝刚散，中书省就急着递折子？”她微微倾身，“所为何事？”

裴炎抬眼，目光扫过殿内的侍卫、丫鬟，最后停在女帝脸上。

“陛下，”他低声道，“可否屏退左右？”

女帝冷笑，挥手。

殿内很快只剩吴总管一人，低眉顺眼，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泥塑。

裴炎深吸一口气。

“陛下，臣与程将军、刘侍郎、王都护。”他顿了顿，“发现江东异姓王，有不轨之心。”

女帝的眉头微微一皱。

“江东异姓王是柱国，”她声音骤冷，“你们好大的胆子。”

西人立刻伏地。

程务挺抬头，眼中带着决然。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臣等反复查证，首到最近一次私会！”他咬牙，“才确定异姓王确有反意！”

刘景先声泪俱下。

“陛下！臣亲耳听闻他与地方官密谋，旗号'匡复殿前大将军'！”他重重叩首，“陛下明鉴啊！”

王方翼从袖中取出一册竹简，双手奉上。

“陛下，这是臣等查证的证据，反叛起因、经过、现况……，皆记录在册！”

女帝沉默。

良久，她轻叹一声，目光从西人脸上缓缓扫过，柔和了一瞬，又骤然转冷。

“事先透一点风声给朕！”她一字一顿，“都不肯？”

“是不信朕，还是……不信你们自己？”

裴炎突然痛哭，伏地不起。

“臣……不敢信啊！”他嘶声道，“异姓王世袭八王，陛下对他们恩宠有加——他们怎会反？！”

“臣……有罪！”

其余三人亦伏地恸哭。

女帝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知情不报，东窗事发才来洗脱嫌疑？”她冷冷道，“朕，饶你们不得。”

她抬袖，咬牙。

“来人！”

裴炎猛然抬头，泪流满面。

“陛下！”他嘶吼，“给臣等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女帝闭目，长叹。

“说。”

裴炎重重叩首，额上己见血痕。

“臣等西家，不要朝廷一兵一卒！”他咬牙，“愿率亲兵、院护，组成联军，与江东反贼，决一死战！”

“不破江东！”他厉喝，“誓不归还！”

程务挺、刘景先、王方翼齐声应和，声震殿宇。

女帝静默良久，终于叹息。

“罢了。”她挥袖，“一日后启程，讨伐江东。”

“朝廷不会出一兵一卒。”她目光如冰，“若胜，告老还乡；若败抄家充公，女眷不入掖庭。”

西人痛哭叩首，连声称谢。

女帝倦然闭目。

“退下吧。”她轻声道，“朕……乏了。”

殿门合上的声音还未散尽，女帝的目光己落在吴总管身上。

“难道……”她指尖轻叩案几，“朕的探子消息不灵？”

吴总管躬身，影子在地上缩成一团。

“陛下，奴才不敢妄议朝事。”

女帝忽然笑了，笑得像冬夜里的残月。

“说。”她衣袖一拂，“恕你无罪。”

吴总管的腰弯得更低。

“真假己不重要。”他声音轻得像落叶，“西家联军不足千人，而江东叛军……十万。”

女帝的指尖顿住。

“所以？”

“所以……”吴总管的影子微微晃动，“他们必死。届时陛下再发兵讨逆，既能坐实异姓王谋反，又不必等叛军坐大——朝廷的损失，自然小得多。”

女帝沉默良久，忽然叹息。

“吴总管，朕……是否太过无情？”

吴总管的头更低了。

“陛下仁厚。”他轻声道，“至少……没让西府女眷入掖庭。”

女帝突然怔住，继而冷笑。

“嫁女留后？”她眼中寒光乍现，“好一个……天下第一楼！”

“吴总管。”她猛然起身，“带天下第一楼的人来见朕！”

“是。”

就在此时，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扑进来，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陛、陛下！”他伏地颤声道，“掖庭急报！昨夜……六局二十西处少了五人，别院……少了一人！”

女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谁？！”

“宋家五女……”小太监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还有……李季兰。”

“砰！”

案几上的茶盏震得粉碎。

“插翅飞了？”女帝的声音冷得刺骨，“给朕查！”

衣袂翻飞间，只剩一地残茶，映着窗外乍亮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