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绣楼魇

第二章 绣楼魇

沈清言在窒息中惊醒时，窗棂上停着三只乌鸦。晨雾裹着桐油味渗进客房，他摸到颈间两道青紫淤痕，昨夜被红绸绞碎的相机带竟完好无损地缠在手腕——末端系着半截褪色红绳。

"客官昨夜可曾听见水鬼拍门？"老板娘端着漆盘进来，杏仁茶在青瓷碗里打着旋，"葛家小姐的绣楼今晨坍了半边，捞出来十二具尸骨，脚腕都拴着同心锁呢。"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沈清言手背，"这红线...莫不是接了云裳姑娘的聘礼？"

怀表在此时发出尖啸。沈清言掀开表盖，合照上的女子突然眨了眨眼，血泪晕染了"永结同心"的鎏金字样。他冲出门时，檐角铜铃齐响，镇民们正围着坍塌的绣楼指指点点。青砖缝里渗出黑水，裹着几缕缠金线的白发。

"沈先生？"

穿月白校服的女学生从人群钻出，胸前的怀表与他那枚一模一样。她翻开泛黄的《栖云镇志》，指着民国十三年条目："是夜戏楼大火，名伶楚云裳殒命，班主沈云卿携款潜逃途中溺毙..."少女的珍珠发卡突然崩断，滚进瓦砾堆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沈清言俯身去捡，却在碎砖下摸到只湿漉漉的绣鞋。金线绣的并蒂莲浸着青苔，鞋尖缀着的东珠正与他梦中见过的耳珰成对。手机突然震动，昨夜拍摄的戏台照片正在发生诡异变化——焦黑梁柱间垂下无数红绸，每根都系着个穿长衫的吊死鬼，他们的脸正逐渐变成自己的模样。

"快闭眼！"苍老的声音炸响在耳畔。穿破旧道袍的独眼老者拽着他退后三步，桃木剑尖挑起的黄符无火自燃，"这绣楼底下埋着九阴锁魂阵，你腕上红绳是阵眼！"老者独眼突然翻白，"云裳姑娘当年被负心人活钉在棺材里，怨气化作了子母煞..."

瓦砾堆中突然伸出焦黑的手。沈清言被拽倒时，看见绣楼地基里嵌着具彩绘棺材，棺盖缝隙缠着七圈浸血铜链。女学生的尖叫与七十年前的哭喊重叠："云卿哥！别封棺！我还能唱《牡丹亭》..."

河水在此时暴涨。沈清言挣扎间扯断红绳，锈蚀的同心锁从棺中飞出，精准扣住他脚踝。手机落入黑水，屏幕亮起最后一张照片——民国装束的自己站在军车前，脚边麻袋里露出半截水绿披帛。

"原来你在这里。"

阴冷气息贴上后背。沈清言转头看见泡胀的女尸从河里爬出，湿发间缠着水草，被鱼虾啃食的面孔依稀能辨出云裳的轮廓。她怀中抱着个裹锦缎的婴孩，那孩子转头露出满嘴尖牙，瞳孔是两簇幽绿鬼火。

老道长的铜钱剑破空而来："这是云裳难产而死的孩子！快割断..."话未说完，女尸的指骨己穿透老者胸膛，扯出的心脏还在跳动。婴孩咯咯笑着吞下心脏，身形瞬间暴涨成青面獠牙的怪物。

沈清言摸到怀中残破的合照，云裳含笑的那半张脸突然流出黑血。脚踝同心锁开始收缩，将他拖向棺材。濒死之际，他瞥见绣楼残存的匾额上，"待月西厢"西个金字正化作脓血滴落。

棺盖轰然闭合的刹那，手机在水底亮起。最后收到的彩信里，穿军装的自己正将云裳的尸身推入古井，井沿刻着"沈云卿"三个字。而照片拍摄时间显示是——2023年7月15日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