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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蘸书
第西章 血蘸书
沈清言攥着发烫的怀表冲进破庙时,供桌上的长明灯正爆出三尺高的青焰。鬼婴的爪印在砖地上烙出焦痕,蜿蜒指向后殿那面布满裂痕的铜镜。镜框阴刻的《往生咒》被污血覆盖,镜面倒映出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穿囚服的沈云卿正在南京监狱墙上刻字。
"民国十三年七月初七,云裳,我找到证据了..."镜中人的指尖磨得见骨,血字在霉斑间闪烁,"大哥与少帅签的卖身契藏在..."
铜镜突然渗出黑水。沈清言用衣角擦拭,指腹却被镜面吸住——七十年前的牢房景象在眼前铺展。穿长衫的沈云卿蜷缩在角落,胸口衣襟里滑出半截水绿披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德文乐谱。
"这是云裳最后那出《游园惊梦》的工尺谱!"老道长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沈清言这才发现,镜框裂缝里卡着半张焦黄的符纸,"她把少帅通敌的证据编进唱腔,你兄长纵火是为灭口!"
手机在此时震动,台湾档案馆发来邮件附件。1937年日军轰炸南京前的胶片影像里,穿军装的沈云卿正在焚烧戏班衣箱,而那只本该被烧毁的鎏金衣箱,此刻正立在破庙供桌旁。
沈清言掀开箱盖的瞬间,霉味混着檀香扑面。箱底整叠的《申报》头版下,压着件染血的月白肚兜,金线绣的并蒂莲中心缀着枚翡翠纽扣——与他长衫缺失的那颗完全吻合。
"云卿..."女鬼的叹息震得梁上蛛网纷落。肚兜上的血字开始浮现,竟是首藏头诗:"云掩残星赴黄泉,裳裂帛书证奸佞。绝笔不书薄幸郎,笔诛魂断秦淮水。"
西行诗句的首字连成"云裳绝笔"。沈清言将肚兜对准月光,经纬线间显露出德文密电码,翻译过来竟是东北军布防图。他终于明白,当年云裳为何甘愿被活钉入棺——她在等这份证据重见天日。
铜镜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沈清言看见自己站在1949年的基隆码头,怀中抱着鬼婴的襁褓。穿将军服的兄长举枪冷笑:"带着这孽种去台湾,沈家的脏事就永远沉在海底了。"襁褓里突然伸出青黑小手,生生挖出了将军的眼珠。
现实中的破庙开始坍塌。沈清言抱着衣箱翻滚到院中,发现怀表时针正逆向飞转。当指针停在癸亥年七月半时,整座栖云镇突然陷入死寂——所有现代建筑消失不见,青石板路上游荡着穿寿衣的镇民,他们手中的白灯笼上,都用朱砂写着"奠"字。
"客官,要搭轿子么?"
西个纸轿夫从浓雾中浮现,惨白脸颊上画着夸张腮红。沈清言倒退着撞上戏台柱子,摸到柱身新刻的抓痕——与他之前在棺内所见如出一辙。手机自动开机,拍摄模式锁定戏台中央的红绸,取景框里逐渐显出一行血字提示:"唱全《游园惊梦》,真相自现。"
第一声笛音响起的刹那,沈清言喉头不受控制地溢出昆腔。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正做出标准的兰花指,云裳残存的意识正通过怀表操纵他的身体。当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时,戏台地板突然翻转,露出下方幽深的地窖。
军装兄长的尸骸被七根桃木钉固定在八卦阵中,心口插着那把瑞士军刀。沈清言拔出刀时,刀柄弹开暗格,掉出卷微型胶卷——1949年国民党带走的戏班名册里,云裳的名字旁盖着"共谍"红章。
地窖突然灌入河水。沈清言浮出水面时,骇然看见两岸挤满民国装束的冤魂,他们手中都举着带血的名册副本。手机在此刻收到视频请求,台湾将军后人举着族谱嘶吼:"为什么祠堂画像里祖爷爷的脸在融化?"
沈清言将镜头对准军装尸骸的脸。视频那头传来瓷器碎裂声——族谱上的将军画像正变成焦尸,而族谱夹页飘落的,正是当年被篡改的纵火案报道。
鬼婴的啼哭划破夜空。沈清言转头看见云裳的虚影立在河心,她腐烂的左手抱着婴孩,右手却托着朵并蒂莲:"因果未了,沈郎可愿与我同去奈何桥头辨个分明?"
河水突然沸腾。沈清言在灼痛中看清,这根本不是河流,而是无数张燃烧的卖身契汇成的火流。怀表终于停止转动,表盖内侧的合照突然分成两半——穿军装的沉入火海,穿长衫的化作青烟。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浓雾时,沈清言在镇口槐树下醒来。树洞里塞着本焦黑的日记,最新一页墨迹未干:"1987年重阳,我终于等到能解开密电码的人。云卿,下个轮回,莫再认错..."
树根处突然拱出十二具白骨,脚踝同心锁全部指向他腕间红绳。手机响起气象预警:"超强台风即将登陆,百年一遇的青龙潭干涸现象出现..."
潭底显露的青铜祭台上,七具现代尸体围着云裳的棺椁跪拜。他们手腕上的名表日历,都停在2023年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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