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绷架婚书

《双面绣魂》第西章：绷架婚书

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十西，申时三刻，苏家绣坊的绷架突然发出密集的“吱呀”声。苏绣娘握着绷针的手猛地一抖，靛青丝线在素缎上绣出“顾明轩”三个字，笔尖自行游走，在新郎栏旁绣出她与绣芸的双名——这是顾氏婚书特有的“双生同嫁”格式。

“绣娘，你看绷架上的并蒂莲！”绣芸从里间冲出来，手中捧着新收的绷架，上面不知何时绣满了红色喜字，“每朵莲花的花蕊，都是顾明轩的生辰八字，而花茎……”她的指尖划过纠缠的茎脉，“是用咱们的头发丝绣的。”

顾明轩的白大褂沾着尸蜡气味，推开门时带进弄堂的茉莉香。他手中的验尸报告被汗水洇湿，十三名死者的胸骨内侧，都刻着同一句篆文：“顾氏永生，圣女双生”，而最新发现的顾慎言尸体，心口绣着完整的双面绣，左女右男的轮廓间，用金线绣着“七月十五子时合绷”。

“明轩哥，绷架在绣婚书，”苏绣娘抓住他冰凉的手腕，发现他袖口沾着沉水香灰，“和祠堂神龛的《绣魂经》残页一样，顾氏的永生局需要双生圣女嫁给容器，用婚书做绷，才能完成最后的血祭。”

顾明轩的镜片闪过绷架上的喜字，突然想起昨夜在顾家地窖发现的第三具绷架，上面绣着个襁褓中的婴儿，襁褓边缘绣着“苏绣娘 苏绣芸 顾明轩”三个名字，中间用红线打了死结。他摸出怀表，表盘上的血字变成：“婚书成，绷架合，三魂归一，永生不灭。”

“明轩哥，你记不记得十二年前的雷雨天？”绣芸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眼尾泪痣渗出靛青，“我梦见母亲抱着我们跪在绷架前，她的左胸下方没有红痣——而你，躺在第三具绷架里，身上绣着顾家的图腾。”

更夫的梆子声在巷口响起，酉初刻，五点整。苏绣娘感觉左胸的蝶形红痣在发烫，镜中倒影显示，绣芸右肩的红痣正在向她心口移动，像被绷线牵着的绣片。顾明轩的手术刀“当啷”落地，刀刃映出绷架上逐渐清晰的婚书细节：新娘栏的“苏绣娘”三字旁，绣着顾明轩的心跳频率，而“苏绣芸”旁边，是完全静止的波纹。

“绣芸姐的魂魄在消散！”苏绣娘抓住姐姐逐渐透明的手，触到一片冰凉的缎面质感，“顾氏婚书其实是锁魂绷，绣芸姐根本不是我的孪生姐妹，她是十二年前母亲用绷架绣出来的生魂！”

顾明轩的瞳孔骤缩，想起地窖石墙上的血字“双生血祭，需一真一假”。绣芸的指尖划过他手腕的针孔，突然露出凄凉的笑：“绣娘，十二年前顾慎言杀了咱们的亲生母亲，用她的血绣出我这个‘假圣女’，而你才是真正的苏家血脉。”

弄堂里的童谣突然变调，孩童们用哭腔唱着：“绷架绣，婚书来，真圣女哭，假圣女埋……”苏绣娘看见绣芸的身体正在化作靛青丝线，向绷架上的婚书飞去，而她左胸的红痣，此刻竟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心口，一半飘向绣芸。

“不！”她抓起绷针刺向婚书，靛青血液滴在“苏绣芸”的名字上，绷架突然发出尖啸，绣芸的声音从缎面深处传来：“绣娘，只有我消失，你和明轩哥才能活下来……别忘了母亲临终前的话，第三具绷架里藏着真正的解脱。”

顾明轩在此时想起地窖角落的第三具绷架，上面的襁褓婴儿突然睁开眼睛，眼瞳是两团旋转的绣线。他冲向顾家老宅，在宗祠神龛暗格里，发现了母亲遗留的日记：“明轩，你有个孪生妹妹，叫顾绣心，十二年前与苏家双生女同时出生，被顾慎言用绣魂术换了身份……”

更漏声在酉正刻归零，顾明轩的怀表炸开，掉出半张泛黄的襁褓布，上面绣着三个并排的蝶形红痣——他、绣娘、绣芸。原来，十二年前顾慎言为了完成永生局，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顾绣心与苏家真圣女调包，用绣魂术创造了假圣女绣芸，而真正的双生圣女，是绣娘与顾绣心。

“明轩哥，你看婚书！”苏绣娘的尖叫从绣坊传来，他冲回去时，看见绷架上的婚书己经改变，新娘栏只剩下“苏绣娘 顾绣心”，而绣芸的名字，被绣线划上了死结。绣芸的身影即将完全融入绷架，她对着绣娘微笑，指尖指向绷架背面的血字：“七月十五子时，用顾明轩的血解开三魂结。”

顾明轩的手术刀突然被绷线缠住，他看见绣芸的丝线正在编织顾慎言的面容，而在绷架深处，还沉睡着无数被献祭的生魂。苏绣娘摸出合璧的蝶形玉佩，神龛玉佩的微光突然照亮绷架背面，那里用母乳绣着母亲的临终遗言：“吾女绣娘，顾明轩是你孪生哥哥，顾绣心才是你的双生姐妹。”

“什么？”绣娘的绷针掉在地上，她望向顾明轩，发现他左胸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半枚蝶形红痣，与自己的胎记正好拼成完整的莲花。顾明轩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泪：“明轩，你和绣娘才是真正的双生兄妹，当年我用绣魂术换了你们的身份……”

更夫的梆子声在酉末刻响起，带着破帛的锐响。苏绣娘感觉有无数绣线穿透身体，连接到顾明轩和绣芸的魂魄。绷架上的婚书突然燃烧，灰烬中浮现出三个身影：左面是抱着顾绣心的母亲，右面是抱着绣娘的顾慎言，中间的绷架里，躺着被换骨的顾明轩。

“原来，我才是顾慎言的亲生女儿，”绣芸的声音从绷架深处传来，此刻她的面容逐渐与顾明轩母亲重合，“而绣娘，你才是苏家真正的圣女，和明轩哥是孪生兄妹。”她的指尖划过顾明轩的红痣，“十二年前的换骨，其实是顾慎言把自己的魂缝进了明轩哥体内。”

弄堂外突然传来枪声，巡警老李抱着具女尸冲进来，死者右肩下方有蝶形红痣，面容与绣芸分毫不差——这才是真正的苏绣芸，而即将消失的，是顾慎言用绣魂术创造的假圣女。苏绣娘望着两具相似的面容，终于明白，十二年来她朝夕相处的姐姐，竟是用母亲血绣出的生魂，而真正的姐姐，早己在出生时被顾慎言献祭。

“绣娘，活下去，”假绣芸的丝线缠上顾明轩的手腕，“用顾明轩的血解开三魂结，让顾慎言的魂永远困在绷架里……”她的声音渐弱，最后化作绷架上的一行血字：“双生兄妹，魂归何处，顾氏永生，终成绷绣。”

七月十五的月光漫进绣坊，苏绣娘握着顾明轩的手，将手术刀刺向他心口的莲花印记。靛青血液与鲜红血液在绷架上交融，绣出“解脱”二字，顾家老宅传来轰然倒塌的声响，地窖里的十三具绷架同时绷断，十三名死者的魂魄化作蝴蝶飞向天空。

顾明轩在剧痛中看见十二年前的记忆：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和绣娘，跪在苏家绣坊求苏母救女，而顾慎言举着手术刀走向第三个襁褓——里面是刚出生的顾绣心。原来，真正的双生圣女是绣娘与顾绣心，而顾明轩，是她们的孪生哥哥，被顾慎言用绣魂术改命，成为永生局的容器。

“明轩哥，你看，”苏绣娘指着绷架上的新绣纹，三朵莲花并排绽放，中间的花蕊刻着“兄妹”，“顾氏的永生局破了，现在该由我们重新绣自己的命运。”

更漏声在子时三刻响起，这次没有绷架的尖啸，只有留声机播放的《月圆花好》。苏绣娘摸着心口完整的蝶形红痣，发现顾明轩的红痣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左胸下方两枚重叠的红痣——真正的双生印记，终于归位。

弄堂里的童谣变了，孩子们唱着：“绷架碎，绣魂飞，双生血，换骨归，兄妹情，断永生，苏家女，绣新碑……”苏绣娘望向窗外，顾氏老宅的废墟上，新的梅树正在抽枝，枝头挂着未完成的绷架，等待她们用余生，绣出不再被诅咒的未来。

（第西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