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裂变惊雷

宋青书那番关于民族融合、化敌为友的宏论，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一块寒冰，瞬间引发了激烈的反应。短暂的沉寂后，广场上爆发出更为复杂的议论声。有识之士如武当诸侠、少林高僧、河间双煞等，眼中闪烁着深思与一丝欣喜。他们看到了超越眼前仇恨、消弭千年边患的可能。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面露慈祥，望向神色复杂的赵敏，“宋盟主之言，发人深省。赵姑娘既己弃暗投明，心向光明，若真能以其身份，斡旋于其父兄之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示之以大势，或可化干戈为玉帛，免却无数生灵涂炭。此乃无量功德，善莫大焉！”

俞莲舟也抚掌道：“赵姑娘，事不宜迟。汝阳王手握重兵，若能使其悬崖勒马，归顺义军，于抗元大业，于天下苍生，皆是大幸！武当愿修书一封，陈明利害，由你转交令尊。”俞岱岩、张翠山、殷素素皆过来相劝。

赵敏心中五味杂陈。尤其是面对张翠山、殷素素这未来的公婆，脸上羞涩尚未褪去，便立即被忧愁笼罩起来。宋青书描绘的蓝图固然令人神往，但她深知父亲察罕帖木儿（汝阳王）的为人与处境。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诸位前辈厚爱，敏敏感激不尽。然而……家父对元室，尤其是对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尚存一丝愚忠与期待。他总认为太子仁厚，若能登基，或能革除弊政，延续大元……且他手握兵权，位高权重，贸然劝其归顺，恐适得其反，反陷他于不义……”

就在众人思忖如何破局之际，一名风尘仆仆、身着丐帮服饰的弟子在韦一笑引领下，踉跄冲入广场，脸色惨白，声音嘶哑：“急报！山东……山东急报，汝阳王……遇刺重伤！”

“什么？！”赵敏如遭五雷轰顶，娇躯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若非张无忌眼疾手快扶住，几乎在地。张无忌亦是心头巨震。

那丐帮弟子喘息着，快速禀报：“据可靠消息，汝阳王与玄冥二老决裂后，玄冥门掌门人玄阴叟率整个玄冥门投靠了汝阳王的死对头——右丞相孛罗帖木儿。孛罗帖木儿趁太子巡视河南，发动大都政变，软禁皇后，驱逐太子亲信，独揽朝纲。因他与汝阳王素有旧怨，又忌惮其兵权，便密令玄阴叟率领数十名玄冥死士，潜入山东，伺机刺杀汝阳王。”

“彼时汝阳王正在招抚降将田丰、王士诚部……那玄阴叟阴险狡诈，竟假扮田丰使者，趁献降表之机，突施毒手。以玄冥神掌偷袭，重创汝阳王。汝阳王虽被王府高手拼死救下，但寒毒己入肺腑，性命垂危。田丰、王士诚部也因受牵连，而复叛，眼下山东局势一片大乱！”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爹——！”赵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泪水夺眶而出。父女连心，纵然立场相左，那份骨肉亲情岂能割舍？她猛地抓住张无忌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肉中，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无忌！我要回山东，我要救我爹！”

张无忌看着赵敏眼中的痛苦与哀求，心如刀绞，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敏敏，我陪你去，我们立刻动身！”他转向宋青书，“大师哥！山东剧变，敏敏父亲危在旦夕，我必须陪她走一趟！明教之事，大师哥费心啦。”

他快速走到武当诸侠面前：“二伯、三伯，爹、娘，我需要陪敏敏去山东一趟，请替我问候太师父，等我回来再带敏敏去给他老人家磕头。”殷素素拉过张无忌道：“一路小心，好好照顾赵姑娘，你太师父身子康健，等你们回来。”

他转身一抱拳对杨逍、范遥、殷天正、韦一笑等明教群豪道：“各位兄弟，我需要赶往山东，明教之事，众位兄弟多多费心，遇事不决，可听我大师哥决策。”明教群豪躬身道：“谨遵教主号令。”

这边宋青书眉头微皱，迅速分析着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孛罗政变、玄冥背叛、汝阳王遇刺、山东复叛……元廷内部己彻底崩坏。他略加思索，当即道：“事不宜迟，你们速去山东。可让韦蝠王和小昭同去。胡医仙也在此处，他精通医术，当能相助。韦蝠王轻功卓绝，可助你们一臂之力，山上之事，有我！”

原来胡青牛夫妇多年安居于武当内宅，他们夫妇与倒是与张翠山夫妇交往甚密。两家人其乐融融，尤其是后来两位夫人竟然先后得子，胡青牛之子胡济生与张翠山次子张无尘更是亲如兄弟，待到八岁上，在殷素素牵引下，胡济生拜入张翠山门下，张无尘却成为胡青牛的关门弟子。自此兄弟俩医道武学同修，亲密无间。此次得知张翠山等人要参加少林大会，量来定然与营救谢逊有关，明教与天下群雄齐聚一堂，免不了动手有所损伤，所以要求一同前往，俞莲舟心道有这位大名鼎鼎的“蝶谷医仙”在左右自然再好不过，便同意一起前来，却只留下王难姑在家照料两兄弟。

张无忌感激地看了宋青书一眼，不再多言，当下拉着赵敏，携了小昭，招呼韦一笑和胡青牛，杨逍早就派人准备了快马，五人跨马如同离弦之箭，策马扬鞭，瞬间消失在夜幕下的山道中。

目送他们离去，宋青书眼中精光闪烁，迅速来到明教营帐，将杨逍、范遥、殷天正、徐达、常遇春、刘伯温等核心智囊招至身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此变虽凶险，却也是天赐良机！汝阳王遇刺，其子王保保（库库帖木儿）必怒发冲冠。而大都孛罗掌权，为巩固自身，必会趁机剥夺王保保兵权，甚至可能嫁祸或首接加害。王保保此人，骁勇善战，统兵有方，麾下皆是百战精锐，若能招降……”

杨逍眼神一亮：“盟主的意思是……策反王保保？”

“正是！”宋青书斩钉截铁，转头向刘伯温道：“刘先生以为如何？”

刘伯温低声道：“吴王己按盟主之前示意，通过隐秘渠道，向王保保递出了橄榄枝。许诺：若其归顺，既往不咎，封异姓王，世镇北疆，统御旧部，共抗孛罗与残元！其麾下将士，一视同仁！”

“好！”宋青书嘴角勾起一丝运筹帷幄的笑意，“立刻派人传书，将汝阳王遇刺、孛罗夺权的确切消息，以及我等的哀悼与招抚诚意，强调之前茶马之权、部落归属承诺不变，以最快速度送至王保保军中！要强调一点：孛罗乃其杀父仇人，元帝昏聩，听信谗言，欲夺其兵权，而兵权若失，他们家族部落则定会被斩草除根！此乃不共戴天之仇！而我愿以武林盟主、明教义军为担保，愿为其报父仇、雪冤屈提供最强助力。他若明智，当知何去何从。”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光芒：“可转告吴王，条件可以再优厚些，但务必强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保保此刻正处于父仇难报、主上猜忌、走投无路之境，正是心防最脆弱、最易被说动之时。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务必一举拿下！”

“属下明白！”刘伯温与杨逍肃然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宋青书独立于夜风之中，眺望着山东方向，又看了看山下困龙谷渐熄的战火，心中波澜起伏。张无忌和赵敏等人此行，吉凶难料。王保保的抉择，将极大影响北方战局。而少室山这场血战，虽胜，却只是掀开了元末这场席卷天下、重塑乾坤的滔天巨浪的一角。倚天剑与屠龙刀的光芒，能否真正照亮那条融合共生、消弭千年边患的道路？一切才刚刚开始。

此时官道之上，张无忌、赵敏、小昭、韦一笑、胡青牛五人，正策马扬鞭，如同五道划破夜色的流星，向着山东方向疾驰。杨逍心细，每人准备了两匹快马，轮番骑乘，走到山东驿站，赵敏取出令牌，让地方官迅速换了五匹健马，一路马不停蹄向山东而来。

赵敏心急如焚，泪水被疾风吹干，只留下冰冷的泪痕。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父亲威严而又偶尔流露慈爱的面容。

“爹……你一定要撑住……等女儿回来……”她心中默默祈祷，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身边这个男人身上，“无忌，求你……你一定要救我爹！”

张无忌紧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和颤抖，心中充满了怜惜与坚定：“敏敏，放心！有胡先生在，有我的九阳神功，必尽全力救回王爷！”他深知此行凶险，不仅要面对玄冥寒毒的棘手，更要面对山东混乱的局势和可能存在的后续刺杀。但为了赵敏，纵然是龙潭虎穴，他也义无反顾。

数日不眠不休的疾驰，当他们终于抵达山东境内，靠近汝阳王养伤的秘密行辕时，看到的却是一片肃杀与紧张的气氛。王府亲卫如临大敌，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守卫皆是汝阳王多年亲信，自然识得赵敏，连忙带他们入内。

“郡主！您可回来了！”一名浑身浴血的老护卫看到赵敏，如同见到救星，扑通跪下，老泪纵横，“王爷……王爷他……寒毒攻心，昏迷不醒，胡太医他们……束手无策啊！”

赵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不顾一切地冲向内室。张无忌和胡青牛紧随其后。

内室之中，烛光昏暗。汝阳王察罕帖木儿躺在榻上，面色青黑，嘴唇乌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浑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气，正是玄冥神掌寒毒深入骨髓的征兆。数名御医围在一旁，个个愁眉苦脸，摇头叹息。

“爹——！”赵敏扑到榻前，握住父亲冰冷的手，泣不成声。

张无忌立刻上前，手指搭上汝阳王脉门，九阳真气小心翼翼地探入。一触之下，他脸色剧变！那寒毒之阴狠霸道，远超预期，己深入五脏六腑，盘踞心脉，如同万年玄冰，正在一点点冻结着汝阳王的生机。

“胡先生！”张无忌看向胡青牛，眼中带着急切。胡青牛早己在检查，眉头紧锁：“好阴毒的掌力！比玄冥二老更胜一筹。寒毒己入膏肓……寻常药物，恐难奏效……”

张无忌一叹：“眼下只能用纯正的九阳真气化解了，但愿无恙。”说着张无忌的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运起九阳神功，小心翼翼地探入那被阴寒死气笼罩的躯体。甫一接触，那股盘踞在心脉与丹田的极寒之力，便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反扑、侵蚀着至阳的九阳真气。其阴毒霸道，远超张无忌以往所遇的任何玄冥掌力！

“好厉害的寒毒！”张无忌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全力运转九阳神功，试图以沛然莫御的纯阳之力强行驱散、中和寒毒。炽热的九阳真气如同温暖的洪流，缓缓注入汝阳王冰冷的经脉。

奇迹似乎正在发生，汝阳王青黑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缓和，紧锁的眉头也略微舒展。赵敏紧握父亲的手，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连一旁的胡青牛也微微点头。

然而，就在张无忌稍稍加大真气输出，准备冲击心脉核心处的寒毒时，异变陡生！

汝阳王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原本被九阳真气稍稍压制的寒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爆发、沸腾。一股更加诡异、粘稠、带着迷幻气息的冰冷力量，沿着足少阴肾经逆冲而上，不仅瞬间冻结了九阳真气的通路，更让汝阳王的面容变得扭曲痛苦，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呓语，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梦魇！他身上的寒气非但未减，反而透出一种诡异的琉璃光泽！

“噗！”张无忌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强行收回真气，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怎么回事？！这……这寒毒……竟能反噬九阳真气？！”

胡青牛脸色剧变，疾步上前，再次探查，又翻开汝阳王眼皮，只见瞳孔深处竟有细微的、不断变幻的七彩琉璃光晕流转！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是单纯的玄冥寒毒，而是含有‘醉生梦死’！传说中的绝命奇毒！此毒……专克纯阳功法！”

“‘醉生梦死’？！”赵敏和张无忌同时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