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1980年的火车，清一色的绿皮，本质上就是个闷罐头，连空调都没有，只有几把“嘎吱嘎吱”响的破风扇。

普快6035次火车，途经天阳火车站，终点为羊城，全程需要16个小时。夏羽很幸运，买到了座位，但一踏入车厢，他还是忍不住不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并不是说他矫情，而是里面太复杂。

9号车厢里，乘客摩肩接踵、挤成一团，烟味、汗臭味、狐臭味、脚丫子味交织在一起。

过道里更是乱成一锅粥，旅客们侧着身子，前胸贴后背地艰难挪动，手中的行李不时碰撞到旁人，引发一阵不满的嘟囔。

座位上方的行李架，早被各种奇形怪状的行李堆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活鸡活鸭在嘎嘎叫，比菜市场还混乱。

但是，在这混乱中，夏羽却听到了希望。

“同志，你是去哪里？”

“哦，我去圳市，都办好了边防证，听说那里是经济特区，现在需要很多人，我去卖卖气力。”

……

明明是夏天，但夏羽听到了春天的故事。

眼前画面混乱无比，但他看到了繁华盛世。

他眯上眼睛，心情不再烦躁，在列车的摇摇晃晃中，挨过了16个小时。

幸运的是，在火车误点是常态，不误点是变态的时代，普快6053次列车居然准点到达，简直是个人间奇迹。

第二天上午10点，夏羽出现在羊城的街头。

前生，他对这里很熟悉，国内想做服装生意，肯定离不开羊城。他曾经奋斗在这里，拥有自已的一整栋写字楼。

但是现在，他对这里很陌生，感觉没有比天阳市好多少。

羊城的柏油马路虽说已经铺设，可坑坑洼洼仍到处都是。今天刚下过雨，车辆驶过，溅起大片水花，行人纷纷避让。

街边的建筑风格新旧混杂，老式的骑楼绵延成片，雕刻着精致花纹的廊柱下，时不时有行人走过，倒是能遮风避雨。

羊城的街头巷尾，最大的特色是卖凉茶，大铜壶锃亮，里面装着各种功效不同的凉茶。

这玩意儿他喝过，那味道一言难尽，差点没把苦胆给吐出来。

此刻，他没有多少心思欣赏旧街景，而是往一条小巷子，径直走去。

落霞巷，这里是晚清建筑，虽然是骑楼，但冷冷清清，只有一家早餐店、一家理发店，第三块牌子就是“启明进出口公司”，门面不大、毫不起眼。

谁能想到，这里竟然藏着一尊大神？

夏羽径直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把里面正在喝茶的中年人，吓了一大跳。

中年人警惕地看着他，眼神不善。羊城的天气不算热，但绝对不凉快。他竟然身着一套浅灰色的薄款西装，面料轻盈透气，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夏羽当然是识货之人，竖起大拇指称赞：“英伦巴宝丽西装，有品味！”

中年人脸上挂着寒霜，冷冷说：“你是什么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羽自顾自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别紧张，我没有恶意，这沙发也不错，弄到国内来，可不便宜。”

“你到底是谁？”中年人语气开始严厉：“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夏羽对着中年人上下打量，不慌不忙地说：“刘启明，38岁，羊城本地人，出生于高干家庭。18岁在苏维埃留学，21岁回国，在羊城对外贸易局工作。3年前，停薪留职，开了这家贸易公司，我说的对不对？”

刘启明眼神闪烁、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是来调查我的？”

“不、不、不。”夏羽连连摇头：“我没有兴趣举报你投机倒把，我是来谈生意的。”

刘启明当然不相信，这是来者不善啊，哪有捏着别人把柄来谈生意的？

他有些怕了这个瘟神，这个年头，一个投机倒把罪，足以让他进去呆个几年，何况他这是数额巨大，也许是超级无敌巨大！

“你想谈什么生意？你说吧。”刘启明像泄气的皮球，语气软了下来。

“没啥，我有一批库存布料，没多少，835匹，5万米棉布，想卖给你，开个价吧？”夏羽淡淡地说道。

刘启明瞪着他，似乎不相信自已的耳朵：“你是什么身份？不会是钓鱼执法吧？我可警告你，你这是违法犯罪！”

“莫非你也是重生的？”

夏羽见他居然知道钓鱼执法，忍不住脱口而出。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重生？我不知道。”刘启明皱眉回答，不知道这个头上缠着纱布的青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哦，误会。给，这里是我的介绍信。”夏羽将介绍信递给刘启明。

“哦，原来是夏总，失敬失敬。”他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您这打招呼的方式也太吓人了，你想谈库存是吧？我也不瞒您，您那批货市场价是5万元左右，我愿意给7成，三万五，您看怎么样？”

夏羽笑了笑：“那您就太没诚意了。我这批货，我会给你搞定手续。就七成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也是，现在弄批文不容易，一般的棉纺厂不敢出这么多批文，看来夏总的关系不错啊。”刘启明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吐了个烟圈：“您也知道，这年头所谓的库存，都是质量有缺陷的，收的人不多，我恰好是其中之一。这样，八成如何？四万，马上签合同。”

“呵呵。”

夏羽不禁笑出声来：“刘总，您这也太看不起兄弟了。开诚布公地说，我这批货确实印染质量不好。但是，您会在乎这个吗？您需要货、大量的货，可惜就是批文难搞。没有批文的，您也卖了不少吧？往毛熊那里一送，五倍十倍的价格就出来了，不在乎这点吧。”

刘启明大惊失色，手不禁一抖，烟头在地板上，溅起一堆小火星：“怎么你连这个都知道？”

“哈哈哈，我知道的还多。毛熊那边还需要很多日化品，牙膏牙刷之类的都很畅销。我很快就会开这样的厂，到时候你直接找我进货就行。”夏羽开始大包大揽，当然，也可以叫画饼。

刘启明像见到救星一般，立刻上前抓住他的手：“好好好，我正愁没这些门路呢，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这些布匹，我原价购买。货什么时候能运走？”

“随时都可以！”

“好，爽快，成交！”

尽管夏羽知道刘启明很有实力，但此刻，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