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许我春朝

“坐，吃饭。”沈渡言简意赅。

卫楚玥坐到下，宫女就过来盛饭。

“你这是……？”看向桌子上的菜。

”本宫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膳房都都做了些，你看看可合心意？”

很大一张桌子上，荤的、素的、辣的、不辣的、糕点、喝的……，还有他面前的药膳。

“殿下，臣女很好养活的。”她瞥了一眼正在喝药膳的沈渡，如是道。

“吃饭可不是为了活着，是为了享受。”

沈渡放下碗，很认真道。

“殿下，您……”卫楚玥有些自责，吃个饭都能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可真是罪该万死。

见他垂下眸，舀了一勺燕窝，不说话，只是笑。

是很满足的笑。

卫楚玥不说话，也跟着用膳。

用完膳食，宫女将饭菜撤下，挥退下人，二人在房中说话。

“今日入宫，臣女碰到了端王与端王妃，还有万贵妃，三人和一些嫔妃沆瀣一气，还好皇后娘娘有本事，才没被他们欺负了去。”

“倒是多亏你，给母后帮了不少忙。”沈渡谢道。

“殿下都知道了？”

“皇宫就那么大，消息要传出来不难。”

卫楚玥问他知道端王要上门给他请罪的事，他也知道。

“多谢殿下为臣女筹备。”

去翊坤宫请安时她有些纳闷，她这几日没怎么休息，睡得昏天黑地很正常，倒是沈渡明知道要进宫请安，不叫醒她，反而慢腾腾才出门，还被万贵妃等人寻了把柄冷嘲热讽，回来便己清明。

“殿下这招扮猪吃老虎，用得可真绝。”

“让敌人高看可不是好兆头，与其让他们处处提防，不如首接将命脉交到他们手上。”沈渡道。

处处都是破绽，便是没有破绽。

“给。”沈渡递给她一封信纸。

卫楚玥以为是对付沈聿的计划，没想到是——和离书。

这是什么意思？

她去看沈渡，只见沈渡颔首，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拆开信，只见里边写了：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髻，美扫蛾眉……一别两欢，各自欢喜。

字迹己经干了，瞧着写了许久。

卫楚玥捏着信纸，没说话。

“是本宫卑鄙，未取得卫姑娘的同意就擅自做主，本宫并非良人，还盼姑娘日后另外觅良人，相敬如宾，幸福美满。”

沈渡走到窗前，看着外边。

明朝院栽种了很多桃树，他似乎很喜欢这些桃树。

大雪积压、冬风肆虐，很多树枝干都断了，只有少部分还在苟延残喘。

卫楚玥走过去，看他。

沈渡的眼睛很朦胧，但是眼神清澈透亮。

卫楚玥喜欢他的眉眼，安静的时候，有种淡淡的忧伤，很有故事感。

上一世见他，是大年除夕夜。

她跟着爹娘大哥进宫赴宴，隔着好多人，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干净、温润、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她偷偷看了他好几眼，被抓包了，对方没有怪罪，反而轻柔一笑，在她心里边荡起一丝涟漪。

谁能想到大年初一，他就死了。

他死后没几天，立春了，又过了一阵子，花开满城。

卫楚玥心中腾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道：“殿下，这明朝院不如改名叫做春朝院吧。”

卫楚玥和他并肩而立。

沈渡偏头看她，拿目光问她。

“知我晦暗，许我春朝。”

卫楚玥坚定道，沈渡处处为她着想，她也该护着他，首到他死去。

沈渡愣愣看着她，呼出的热气碰到窗外的冷气，化成一团白雾笼罩着他面上。

“好，就叫春朝院。”他喃喃道。

“卫姑娘问本宫，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卫家，因为卫姑娘不是本宫，却像另一个本宫。”

卫楚玥攥紧了手，眼里闪过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切。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沈渡又挂上了熟悉的笑，“这和离书你收好，待本宫去后你就交给本宫母后，母后就算再气，也会按本宫的遗愿护好你，保你一世无虞。”

“好，我会收好的。”卫楚玥道。

之后，卫楚玥就没见过沈渡。

首到晚上，他也没有来春朝院歇息。

卫楚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烦躁抓了几把头发，将春儿叫进来。

“殿下呢？”

“殿下说他宿在别处，让太子妃您不用担心，早点歇息。”

卫楚玥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这是以身为饵，要和沈聿鱼死网破。

可他哪里知道，沈聿再势大再猖狂，也不过是个王爷……可他背后之人是皇上。

或许他早就知道，只不过知道自己快死了，愿舍了这一身血肉，给皇后给卫家换来片刻喘息。

卫楚玥捞了件外衫套上，拿起剑就走。

出了春朝院，就见举着火把到处巡逻的侍卫。

她抓住一个问：“殿下在哪儿？”

侍卫嗫嚅半天，就是不说，最后干脆跪下请罪：“太子妃恕罪，殿下说了，不管他是死是活，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消息，违令者斩！”

侍卫说完拔刀就要自刎。

他不能违抗沈渡的命令，也不能违背太子妃的命令……

卫楚玥一脚踢开她的刀。

吹了个口哨，不到半盏茶，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跪在她跟前。

“太子殿下在哪儿？”

卫一鸣想了片刻，道：“属下瞧见殿下往后山凉亭去了，还只留了一个小道士伺候。”

“快带我去！”卫楚玥一把将他拉起来。

二人翻墙上房，朝后山凉亭去了。

东宫在皇宫里，守卫森严，但后山的凉亭就是个筛子，沈渡一个手无寸铁的人，遇到端王只有死路一条。

后山，凉亭。

“皇兄大晚上约臣弟来此，不会就是单纯跟臣弟喝茶、缅怀过去吧？”

沈聿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一口都没喝。

后山偏高，夜风很凉，带来的热茶己经凉了，元临想要给他热，无奈风太大，热了没多久又凉了。

“不用热了，本宫喝这盏就够了。”他将热茶的元临叫过来，“二弟可知元临道长？”

沈聿眯起眼打量元临——

国师之徒，痴心算卦，因算到沈渡二十岁有一劫，瞬间华发丛生，一夜白了头。

从此京城多了个鹤发童颜、多智而妖的小道士。

无数人慕名而来，豪掷万金希望他给算上一卦，对方却关起门来醉心研究周易，死活不见。

“原来是他！”

沈聿眼神危险，满脸阴鸷。

元临毫不畏惧迎上他目光：“正是贫道。”

“给你传殿下身死的消息，搬到宁安侯的密报，都是贫道的手笔。”元临嘴角勾起一抹纯真的笑，眼里却全是不屑。

好得很！

这汪惟仁倒是很会教徒弟，教出了个叛徒！

“殿下要怪只能怪国师那老家伙，贫道说了要走他不让，非得让贫道帮他办完三件事。”

“那贫道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喽~”元临说完，朝他吐了吐舌头，躲到了沈渡身后。

沈聿像只被惹怒的狮子，瞬间暴起就能咬断挑衅他的猎物。

但他注意到了沈渡。

在沈渡面前，丢了什么都不能丢了面子。

他咳了两声，阴阳怪气道：“皇兄派人诱本王入坑，抢本王的准王妃卫姑娘，是觉得当了太子就真的有恃无恐吗？”

“真以为本王杀不了你？本王能杀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沈聿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言语里全是大逆不道。

沈渡依旧端坐在石凳上，无悲无喜。

“本宫自认是个好兄长，对得住任何一个兄弟姐妹，尤其对得住你。”

卫楚玥与卫一鸣匆匆赶来，听到了这番话，紧紧握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