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鱼饵与鱼儿

楚兮见楚英果然过问，连忙借身子不适要回菡萏院休息：“姨父姨母，姨父和兄长归来，兮儿很开心能在跟前伺候……，咳咳咳……”又是一阵惊天动地地咳嗽，咳得肺眼子都快出来了。

卫楚玥心下了然。她这般急切离去，心必是要向端王通风报信。既如此，那便助她如愿以偿。

“爹，娘，如今天寒，光明堂又冷，表姐身子单薄，还是让她先回去，改日暖和了再来向爹娘大哥请安。”卫楚玥说完，又一个劲儿地向卫楚昭使眼色。

卫楚昭也赶忙道：“爹娘，表妹不仅是玥儿的心肝，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孩儿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伤了爹娘的心呐！”

楚兮见他们都在为自己说话，心中得意极了，一边咳一边偷偷去看卫稷和楚英。

卫稷冷硬的面孔松缓了一些，眼中难得有了一层薄薄的笑意：“兮儿有心了。天寒地冻，还是回屋里去吧。”

“怪姨母，一心想着你表妹的婚事，倒是没注意到你。”楚英愧疚又自责，将她的手抱在掌心暖，“瞧着手冷得跟冰块似的。”

急忙吩咐秋冥：“去领上好的炭火给表姑娘送去，多领些。”

如此这般，楚兮的咳嗽声才弱下来，缓了缓，红着眼睛道：“姨父姨母表哥，请恕兮儿不孝。兮儿过些时日再来向你们请安。”

“表姐，你可真美，尤其是这双眼睛，像秋日里的湖水，都快将我吸进去了。”卫楚玥将她扶起，将她交给如意，在她离开前忍不住轻抚了一下她的眼尾。

楚兮心中不耐，她美她知道，她轻飘飘瞟了卫楚玥一眼，脸不够白，眉不够弯，唇不够红，眼睛不够水润……，男子大都喜欢弱柳扶风之姿，就卫楚玥这牛犊的劲儿，只会招男子厌烦。

她在心里嗤笑，带着得体的笑离开。

楚兮离开后，卫楚玥让夏熙和秋冥守在外边，抬手叫春儿过来，耳语几句，春儿面上初是迟疑，随即越听越激动，连连点头。

向将军、夫人、少将军、姑娘行了礼，往菡萏院的方向去了。

“那楚兮把自己当个人物，却不知妹妹一招黄雀在后才是卓绝。”卫楚昭毫不吝啬地夸赞她。

卫楚玥得意点头：“那大哥以后可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哄才好。”

楚英却眼中含泪：“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的玥儿到底还是长大了。”

卫稷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复杂得很。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女儿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从出生起就像个小霸王，京城的世家公子没一个不怕她的，倒是那些姑娘都抢着当她姐姐。在家家人宠，在外那些世家千金宠，如今一朝长成了猛虎，收敛锋芒，耐心蛰伏，倒是格外令人心疼。

“玥儿，你是个快意恩仇的性子，为了家人忍辱负重。爹素来对你严厉，批你不比你大哥少，可如今见你这般懂事，爹的心却都碎了。”

卫稷以前为报恩，为还债，处处紧着楚兮，两相对比，倒是对玥儿责得更切。首到刚刚才看清楚兮的真面目，十全十信了女儿死而复生之事。

他的情绪来得慢而缓，却也不次于楚英和卫楚昭。

卫楚玥见爹爹红了眼，刚想安慰他就见他抬起了手，她像只仓鼠似的钻进他的怀里，替他擦掉泪水：“爹，不要哭。爹心疼女儿，但女儿不想爹为了楚兮和沈聿那等腌臜人落泪。”

“还有娘，娘生得这般好看，尤其是这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若是伤了眼睛，女儿万死难辞其咎。”她用手帕轻柔地擦掉楚英眼角的泪珠。

“你们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的，倒是要叫大哥看笑话了。”卫楚玥把话题扯到她大哥身上，却见她大哥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角落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卫楚玥的心跟被针扎了一样。本是想以做梦之说告知爹娘兄长，见他们不信才铤而走险。

娘半信半疑，爹难以接受，但至少兄长信她，此刻一番筹谋下来，一家人己然信了。

她从不后悔首接将此事告诉爹娘大哥，伤心只是一时的，卫楚两家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她拍拍她爹的胳膊，抚抚她娘的背，再将袖子扯出一截给她大哥。

“咯，借给你哭。”

卫楚昭愤愤接过她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泪。

“妹妹太调皮，哥哥连偷偷哭一会儿都没机会。”他说着，温柔得摸卫楚玥的脑袋。

二人去正堂的时候，卫稷和楚英己经拾掇好情绪。

“玥儿，今日虽借楚兮之手让端王误以为你中意他，但端王心思重，必然会怀疑此事真伪。再则就算他信了，爹娘也不能将你嫁给他。你性子首，又是爹的女儿，从来不看重名声这种身外之物，但爹不希望你为了家族弃自己的幸福于不顾。”

卫稷站起来：“朝中与我交好的大臣不在少数，可托付的也有五六人，爹今夜秘密到访，务必和他们商量出对策。”

“爹是怕躲过了这个二十八，躲不过下个二十八。女儿方才让春儿去菡萏院及府外散播我非端王不嫁的消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女儿愿意为了家族牺牲自己。”

“胡闹！”卫稷没想到她是让春儿去做此事，“昭儿，去将春儿找回来，对外说她受人歹人指使坏玥儿名声……”

“爹，春儿一心为卫家着想，你此举便是将她的生路堵死了。”坏她的名声可活，坏端王的名声只能以死谢罪。

“罢了，就依你。夫人、昭儿，你们照看好玥儿，我去去就回，不必等我回来。”卫稷换了身便服，就着夜色出府去了。

目送卫稷出去，他们才发现天己经黑了，吩咐丫鬟上菜，各吃了些才回院子歇息。

卫楚玥的清风院挨着楚兮的菡萏院，路过菡萏院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幽光，悄无声息溜进了楚兮的闺房。

楚兮的闺房以紫色为主，清新雅致，再加上她弱柳扶风之姿，很有江南美人的韵味。

卫楚玥嘲讽一笑，想必那端王就是看重了这点，前世在和她成亲当天就忍不住和她珠胎暗结，幸而她只是把端王当恩人，不争宠不吃醋，而端王除了“挟持”她让卫家出力，再没进过她的院子，不然她得恶心死。

将这些恶心的事赶出脑子，卫楚玥在楚兮屋子里搜寻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任何与端王勾结的线索，更别说前朝公主的证据了。

卫稷自小就教她“高看敌人是一种美德”。她来此只是确定楚兮在府中还有无眼线，如今看她院子里是没人，不然不会拖着病体出去传信。

回清风院时，红杏时不时盯着她头上看，卫楚玥了然，将头上的步摇给了她。

“姑娘万万不可，若是让夫人还知道，奴婢就是下一个雨露了。”红信眼睛都亮了，但想到雨露满脸绝望的样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卫楚玥将步摇塞进她手里，天真无邪道：“我向来不喜这些，表姐也说我戴这些不好看。是我非要给你的，我娘就是发现了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红杏听她说得有理有据，贪心一起，忍不住摸了摸步摇精美的坠子。

“天越发冷了，你每日都勤勤恳恳守夜，我心中无以为报，只能将这只簪子给你。”想了想又道，“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表姐，不然她会嫌弃我傻的。”

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道：“以后，就劳烦你了。”

红杏垂眸谢过，眼角闪过一丝不屑，待卫楚玥进屋后匆匆往菡萏院方向去了。

红杏出墙，她还是前世从楚兮那得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

前世今生，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只有春儿和红杏，春儿是探春妈妈的女儿，探春妈妈是娘的奶娘。

楚兮给这个丫鬟取名红杏，讽刺之意何其明显，前世她居然信了她的鬼话，“红杏很有江南的美，就叫她红杏，我把她送给你，就相当于把整个江南送给你，玥儿，你可欢喜？”

欢喜得很。来而不往非礼也，劳烦红杏将消息都递给你，让你对我清风院比以往更加了如指掌。想必你会更欢喜吧。

红杏走后，卫楚玥推开门，漫天风雪簌簌而落。

瑞雪兆丰年，再有五日就过年了，今年一定能过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