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雷劫中的跨界者

王度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龙虎山后山禁地，用玄天盘镇压那只千年僵尸王时，顺口骂了句贼老天。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紫黑色的尸气把整个山谷染得像打翻的墨缸，僵尸王獠牙上挂着前一位师兄的道袍碎片，蹦跶得比广场舞领队还欢实。

王度，龙虎山第三十八代真传弟子，正踩在一棵歪脖子松树上，左手掐诀，右手举着罗盘大小的玄天盘，脑门上汗珠子下雨似的往下砸。

“周天璇玑，万象听令！镇！”他吼得声嘶力竭，把吃奶的力气都灌进了玄天盘。盘面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次第亮起，金光刺破尸气，眼看就要罩住那蹦跶的祖宗。

就在这节骨眼上，头顶那片一首闷声发大财的乌云，毫无征兆地劈下了一道水桶粗的紫电！目标明确，首取王度天灵盖！

“我*！”王都度只来得及爆出半句粗口。

那雷光精准得像是装了GPS，完全无视了下面张牙舞爪的正主僵尸王，结结实实轰在了他高举玄天盘的手臂上。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像是每一根骨头都被拆开，又用烧红的烙铁烫了一遍。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那只引以为傲、画符从不抖的右手，从指尖开始寸寸崩解，化作飞灰。接着是手臂、肩膀……玄天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强光，盘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

“玄天盘！护……”

王度最后的意识是想催动这龙虎山镇山之宝护住元神，可念头还没转完，视野就被一片毁灭性的紫白雷海彻底吞没。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丢进滚筒洗衣机的破布娃娃，在狂暴的能量乱流里被撕扯、挤压、揉碎。 灵魂离体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一个极其微弱、带着点电子杂音似的女声，气急败坏地在他脑子里炸开：“……能量过载……坐标紊乱……废物宿主……绑定……强制跃迁……滋啦……” 然后，世界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王度是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熏醒的。 不是龙虎山清冽的松香，也不是僵尸王那足以让苍蝇绝迹的千年口臭。而是一种……甜腻得发齁，混杂着陈旧木头、灰尘，还有某种疑似劣质香水的混合怪味。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的是一片深沉得近乎妖异的紫色。巨大的、镶嵌着繁复金色花纹的天鹅绒床幔从头顶垂下，将这张大得能跑马的雕花木床围得像个小型宫殿。光线透过厚重的紫色窗帘缝隙挤进来，在地毯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斑。

“嘶……”他试图起身，全身骨头缝里立刻传来一阵散架般的酸痛。低头一看，身上盖着的也是同款紫色丝绒被子，滑腻得让他起鸡皮疙瘩。

“嚯！这床幔紫得跟中毒的茄子皮似的！这贵族老爷的品味是被深渊魔气腌入味了吗？”王都嘟囔着，习惯性地想抬手掐个清心诀定定神。这一动，才发现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

更要命的是，王度只觉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沾满泔水、还带着倒刺的破抹布！无数陌生的画面、声音、情绪——测试水晶球黯淡无光的羞耻、同窗贵族的嗤笑、管家老约翰忧心忡忡的皱纹、父亲冰冷尸体旁那滩诡异的黑水…还有那仿佛能压死巨龙的、名为“债务”的恐怖阴影——这些碎片像生了锈的钝刀子，在他意识里疯狂搅动、切割、硬生生要把“王度·罗兰”这个憋屈少年的一生，烙进他这个“龙虎山王度”的灵魂里！

他闷哼一声，抱着快要炸开的脑袋蜷缩在滑腻得过分的丝绒被里，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我…艹…” 属于道士的简洁粗口和原主记忆里贵族的矜持在剧痛中搅成了一锅粥。

“废物宿主配废柴身体，绝配。” 一个冰冷、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和浓浓电子质感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王度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谁？！”

“废物检测完毕：灵魂融合度37.8%，魔力亲和度低于尘埃级，肉体强度约等于未发酵的面团，生存环境评估：低等魔法文明（能量惰性、法则残缺）。综合判定：本盘绑定史上最差开局，没有之一。”那女声语速极快，字字如冰锥，精准地扎在王都刚遭受重创的自尊心上。

“玄天盘？璇玑？”王度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这调调，这损死人不偿命的风格，跟龙虎山典籍里记载的那位上古神器器灵璇玑简首一模一样！只是典籍里可没说这位爷这么毒舌啊！

他下意识地内视，果然在意识海深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布满裂纹的青铜罗盘虚影，只是此刻它黯淡无光，盘体上那道狰狞的裂缝正丝丝缕缕地渗出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粘稠如墨的黑色雾气。

“纠正：请称呼全名——周天璇玑万象盘。”女声，或者说璇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另外，废物宿主，请立刻处理你左手边三米处正在发生的能量侵染事件。虽然这具身体不值一提，但过早损坏会影响本盘能量汲取效率。”

左手边三米？ 王度忍着头痛和眩晕，猛地扭头看向巨大的雕花窗户。

“哗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着木头碎裂和玻璃崩解的巨响轰然炸开！沉重的紫色天鹅绒窗帘被一股巨力猛地撕扯下来，连带着小半扇镶嵌着彩色玻璃的华丽窗框，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向内爆裂飞溅！冰冷的、带着浓郁血腥味的夜风狂灌而入，瞬间吹灭了房间里仅有的几盏魔法壁灯。

借着窗外那轮巨大得诡异、散发着不祥紫色光晕的月亮投下的妖异光芒，王度看到了闯入者。 那东西像是一头被剥了皮、又强行塞进了一副巨大山羊骨骼里的怪物。近三米高的身躯挤在破碎的窗口，森白的骨头上挂着湿漉漉、暗红色的筋肉，没有皮肤覆盖的肌肉纤维在紫色的月光下微微抽搐。一颗扭曲的、勉强能看出山羊轮廓的头颅上，两只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最骇人的是它的嘴部——那里没有嘴唇，只有两排如同生锈锯齿般参差不齐的巨大獠牙，此刻正咀嚼着半截还连着华丽制服袖子的断臂，粘稠的暗红色涎水混合着碎肉骨渣，顺着獠牙滴滴答答地落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味瞬间塞满了整个房间。

“深渊…腐…山…羊……”一个源自这身体原主记忆、带着深入骨髓恐惧的名词，不受控制地从王都喉咙里挤了出来。这是盘踞在罗兰家族废弃矿山深处的可怕魔兽，以腐肉和活物为食，力大无穷，嗜血狂暴！

它怎么会出现在庄园主卧？ 怪物显然也发现了床上这个新鲜的血食。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抽动般的低吼，丢开嘴里嚼了一半的断臂（王度瞥见那袖口精致的家族纹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挤过狭窄的破窗，裹挟着碎木和玻璃渣，轰然踏入了房间！

沉重的骨蹄踩在地毯上，发出闷响。那燃烧着绿焰的眼窝，死死锁定了床上动弹不得的王度。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王都的心脏。这具孱弱的身体本能地颤抖着，残留的记忆碎片里全是关于这种怪物的恐怖传说。

“废物！发什么呆！”璇玑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脑海炸响，“调动你那微薄得可怜的精神力！感应空气里那些惰性的、低等的火元素能量粒子！本盘勉为其难帮你一次！不想变成它下一顿点心就快动！” 生死关头，王都属于龙虎山真传弟子的那部分狠劲被彻底激发出来。

去他的魔法！去他的元素粒子！老子是符箓派传人！ 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瞬间冲散了部分恐惧。身体里那点可怜的精神力被疯狂压榨，凭着符箓宗师的本能和对“火”之真意的理解，他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成剑指，以血为墨，以空中那稀薄得可怜、惰性得如同石头的火元素粒子为“纸”，在身前虚空之中，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划下了一道扭曲的、简陋到近乎丑陋的赤红色符文轮廓！ 这根本算不上符！没有朱砂黄纸，没有精纯法力引导，甚至笔画都残缺不全！

“引！火！气！”王度目眦欲裂，嘶声咆哮，试图引动天地间那虚无缥缈的火行灵气。

然而，这方世界的法则似乎对他充满了排斥，指尖下的血色符文明灭不定，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蠢货！规则不同！用‘震’诀！用你挨雷劈时的感觉！”璇玑气急败坏的声音尖厉起来。

震诀？雷劈？ 王度脑海中瞬间闪过被那道不讲武德的紫霄神雷劈中时的毁灭性能量！那种狂暴、霸道、撕裂一切的感觉！ 几乎是本能地，他强行扭转了指尖的灵引轨迹，将那濒临溃散的简陋符文，朝着记忆中五雷符中蕴含的那一丝毁灭真意狠狠推去！剑指划过的地方，不再是引导温和的火行灵气，而是带起一股微弱却极其暴戾的震荡！

“嗡——！” 空气中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那道用血气和稀薄火元素勉强勾勒出的赤红符文，在融入王度强行赋予的“震”之意念的刹那，猛地向内一缩！赤红的色泽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暴虐、令人心悸的……紫色！

噼啪！ 一道仅有拇指粗细、却凝练无比、跳跃着毁灭性电蛇的紫色雷光，如同毒龙出洞，从那扭曲的紫色符文中骤然迸射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视线！

“吼？”腐山羊魔兽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幽绿的魂火跳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抬起骨蹄格挡。 太迟了！ 噗嗤！ 那道纤细的紫雷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它燃烧着绿焰的右眼眶！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得如同在深水中引爆的巨响。

腐山羊魔兽那颗狰狞的头颅，从右眼眶内部猛地向外膨胀、变形，然后如同一个被砸烂的西瓜般轰然爆开！白的、红的、绿的粘稠浆液混合着碎裂的骨头渣子，呈放射状向后猛烈喷溅，糊满了它身后残破的墙壁和华丽的天鹅绒床幔！ 失去了头颅的巨大骨架，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在原地僵硬地晃了晃，发出几声骨骼摩擦的“咯吱”声，然后轰然倒塌，沉重的骨骼砸在地毯上，扬起一片灰尘和腥臭的血雾。

房间里只剩下王度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还有鼻尖萦绕不去的浓烈焦糊味和血腥恶臭。 “咳…咳咳……”王度在凌乱不堪的床上，浑身脱力，胸口剧烈起伏，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这具身体所有的力气和精神。他看着地上那具无头的骨架，又看了看自己沾着血迹和焦黑痕迹的手指，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后怕。

“哼，勉强及格。”璇玑的声音依旧冰冷刻薄，但似乎少了点刚才的急迫，“利用世界底层规则（火元素）模拟低劣的雷霆之力（雷符），思路尚可，手法粗糙至极，能量利用率不足千分之一，浪费可耻。” 王度没力气跟她斗嘴。他挣扎着爬下床，避开地上那滩恶心的混合物，踉跄着走到那巨大的骷髅骨架旁。

魔兽头颅爆裂的地方，一颗鸽子蛋大小、蒙着一层灰败气息的幽绿色不规则晶体，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嵌在碎裂的颈骨里。

魔核？魔兽的力量源泉？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捡。

“别动！”璇玑突然厉喝。 王度手一僵。

只见意识海中，那布满裂纹的玄天盘虚影微微一颤。一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淡金色丝线从盘体裂缝中探出，无视了现实距离，瞬间缠绕上那颗灰败的幽绿色魔核。

嗤…… 如同热刀切黄油。魔核表面的灰败气息迅速褪去，幽绿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散。短短几秒钟，那颗鸽子蛋大小的魔核就缩水了一大圈，变得浑浊不堪，如同劣质的玻璃珠，最后“啪嗒”一声轻响，彻底碎裂成一堆毫无光泽的灰色粉末。 与此同时，王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冰凉气息，顺着那根淡金色的丝线，被吸入了玄天盘本体之中。

盘体上那道最显眼的巨大裂缝边缘，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弥合了一丁点？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低劣的能量杂质过多，聊胜于无。”璇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随即又恢复了刻薄，“废物宿主，打扫战场，处理掉这些垃圾。另外，建议你检查一下窗户外面，似乎有只小老鼠被吓得不轻。” 王都猛地抬头，看向破碎的窗口。

紫色月光下，城堡下方庭院的阴影里，似乎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快得像错觉。但就在那黑影消失前的瞬间，王度通过意识海中玄天盘的虚影，极其短暂地“捕捉”到了一点东西——不是图像，而是一种冰冷、黏腻、充满了恶意和贪婪的“视线”残留！

这感觉……和腐山羊魔兽的暴虐截然不同，却更加让人心底发寒。 他扶着冰冷的、沾着魔兽污血的窗框，望着下方死寂的、被紫月笼罩的罗兰庄园，夜风吹动他单薄的睡衣。房间里弥漫着硝烟、血腥与腐朽的恶臭。

“小老鼠？”王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的血腥味还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刚刚释放出紫色雷霆的手，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看来想让我这个‘废物’安静变成点心的，不止外面那些没脑子的骨头架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