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莉雅密会

“老瘸腿”酒馆的喧嚣被甩在身后，王度感觉自己像刚被塞进高速旋转的甩干桶里滚了八百圈。肋骨的钝痛（被某个飞过来的橡木酒桶擦了下）、额角的擦伤（躲避某个断了腿老兵的愤怒拐杖时撞的）、还有灵魂深处那该死的、持续不断的、如同针扎般的“玄天盘裂缝维稳费”提示音，都在提醒他刚才那场“五十金币引发的血案”有多惨烈。

他怀里紧紧捂着那块从“铁砧”汉克身上“捡”来的、还带着老汗和血腥味的暗紫色金属碎片——深渊信标的次级共鸣物。璇玑那半死不活的电流杂音还在脑子里断断续续地报账：“…‘酒馆冲突·精神损失费’…500金…‘协助巴顿·清理费’（三个黑衣人）…3000金…‘嫁妆核心·二次冲击保护费’…800金…‘深渊信标次级碎片·临时保管费’…100金/小时…累计…记账…”

王度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巴顿如同最沉默的影子，无声地跟在他和抱着“嫁妆核心”、骂骂咧咧的艾琳身后。艾琳的机械臂上沾着可疑的、非机油成分的暗红色污渍，碧绿的眼睛喷着火：“锈锤铜须！那个老不死的表叔！派来的狗腿子下手真黑！要不是巴顿大叔的‘格蕾丝’够硬…本小姐的备用轴承都要被打飞了！小白脸！这账必须记在‘锈锤’头上！回头找他连本带利讨回来！”

“讨？拿什么讨？”王度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自己洗得发白的衣服口袋，“我们现在连去黑市卖肾的路费都没有。”

“废物…宿主…”璇玑的电流音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杂波，“‘锈锤铜须’…政敌名单…编号…73…可利用弱点…‘黑金矿洞七号事故’…证据链…缺失…关键物证…疑似…目标碎片…关联…情报价值…待挖掘…”

王度精神一振！对啊！政敌名单！锈锤铜须走私违禁品、草菅人命的证据链！这块碎片很可能就是关键一环！价值…又是钱！他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的碎片。

就在这时，巴顿低沉的声音响起：“王度阁下…我们…被‘邀请’了。”

王度猛地抬头。前方巷子拐角处，不知何时停着那辆熟悉的、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记的魔力马车。车窗漆黑，如同深渊的瞳孔。

车门无声滑开。没有护卫，没有随从。只有车厢内柔和的光晕，照亮了莉雅公主那张依旧苍白、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疲惫的脸。她银灰色的长裙下摆，似乎沾染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灰尘。那双蕴藏着金紫的眼眸，平静地看向王度，目光在他额角的擦伤和怀里下意识护住的位置停顿了一瞬。

“看来，‘老瘸腿’的麦酒…味道很烈？”莉雅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居高临下，多了一丝…探究？“上车。‘铁砧’汉克的东西，还有你从‘锈锤’的鬣狗嘴里抢下的‘战利品’…我很有兴趣。”

王度看着那张在柔和光线下也掩不住病弱的脸，再想想怀里这块烫手的碎片和酒馆里那三个被巴顿的“格蕾丝”拖进更深阴影里的黑衣人…他知道，没得选。

车厢内，雪松与药草的气息勉强盖住了王度三人身上带来的酒气、汗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莉雅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王度额角的伤，扫过艾琳机械臂上的污渍，最终落在王度摊开在油腻桌面上的那块暗紫色金属碎片上。

碎片约莫半个巴掌大小，边缘粗糙，像是从更大的结构上暴力掰下来的。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凉，内部仿佛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濒死心脏般跳动的暗紫色光晕。它静静地躺在桌上，却让整个车厢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这就是‘铁砧’汉克当年从‘叹息之墙’废墟里‘捡’到的纪念品？”莉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没碰碎片，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观察，“也是‘锈锤’铜须追杀了二十年，不惜派‘碎颅者’小队也要抢回去的东西？”

碎颅者？！王度心头一凛！那三个黑衣人果然不是普通打手！

“公主殿下消息真灵通。”王度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讽刺，“连‘碎颅者’都认识。”

“王都阴影里的臭虫，总得有人认识它们的品种。”莉雅淡淡回应，目光终于从碎片移开，看向王度，那双金紫异瞳深处，幽紫的色泽似乎比平时更浓重了几分，“‘深渊在呼吸’…汉克是这么说的，对吧？”

王度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她连这个都知道？！她在酒馆有眼线？还是…她一首在监控？！

“很形象。”莉雅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那块曾与玄天盘碎片产生恐怖共鸣的紫黑色水晶装饰物，在光线下反射着幽暗的光。“这块碎片…就是那‘呼吸’的余烬。一个被强行激活、又因为载体破碎而陷入半沉寂状态的…深渊信标次级共鸣单元。”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它指向的坐标，与导致‘叹息之墙’崩塌的主信标，同源。甚至…与你父亲当年在旧观测塔下试图摧毁的那个信标，也同源。”

父亲！旧观测塔！王度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果然知道内情！

“所以，‘锈锤’铜须追杀汉克，是为了销毁证据？掩盖当年他替影子顾问走私、埋设信标导致‘叹息之墙’崩塌的罪行？”王度急切地问，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贴身藏着的政敌名单记忆柱上。

“销毁证据？不。”莉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他是想…回收。回收这个失败的残次品。然后…重新激活它。”

“重新激活？！”艾琳失声叫道，碧绿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那老混蛋疯了？！想把王都也变成第二个‘叹息之墙’吗？！”

“他不需要知道后果。”莉雅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冷漠，“他只需要知道，影子顾问需要它。需要它来定位…‘星眼’更精确的坐标。”

星眼！又是星眼！

“星眼…到底是什么？”王度沉声问道，这是他心头最大的谜团。

莉雅沉默了片刻，车厢内只剩下艾琳紧张的机械臂关节摩擦声和王度自己的心跳。她那双金紫异瞳望向车窗外王度迷离的灯火，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一个门。”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缥缈，“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门’。传说它连接着某个失落纪元的‘能量源泉’，也连接着…深渊的巢穴。罗兰家族，或者说…你的先祖，是它的‘守门人’。”

“影子顾问…想要打开它？”王度感到一阵寒意。

“打开？不。”莉雅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王度，眼中幽紫的光芒如同实质，“他想…吞噬它。用深渊的力量，强行污染、吞噬‘门’后的能量源泉，成为…超越圣魔导师的存在。甚至…成为深渊意志在人间的代行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为此，他需要精确的坐标，需要强大的能量源来冲击‘门’的封印，需要…祭品。”

祭品？！王度想到了被吸进“黑窟窿”的五十名士兵！想到了父亲绝笔中的“以身为饵”！

“你父亲艾伦·罗兰，是最后一代真正知晓‘星眼’秘密的守门人。”莉雅的目光落在王度脸上，带着一丝审视，“他试图毁掉影子埋设在旧观测塔下的信标，阻止坐标泄露。可惜…他失败了。只留下了线索，和…那个铅盒。”

铅盒！王度瞬间想起管家账簿里父亲藏入塔下密室的冰冷铅盒！

“铅盒里…是什么？”王度追问，声音干涩。

“钥匙。”莉雅吐出两个字，随即又摇了摇头，“或者说…是钥匙的一部分。‘星眼之钥’的碎片。也是…激活和稳定深渊信标的关键组件。没有它，影子顾问手中的信标，永远无法精确定位到‘星眼’的核心。”

钥匙碎片？！在父亲留下的铅盒里？！王度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那铅盒…现在在哪？！旧观测塔废墟？还是被影子顾问夺走了？！

“废物宿主…核心逻辑…紊乱…警告…‘星眼’…‘钥匙’…‘深渊吞噬’…信息过载…裂缝稳定性…波动…”璇玑的电流音突然变得尖锐断续，在王度脑海中拉响了警报！

王度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捂住了怀中的黑石匣子。

莉雅敏锐地捕捉到了王度的异样和那瞬间紊乱的能量波动。她看着王度护住胸口的动作，再看看桌上那块暗紫色的碎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层次的凝重。

“看来，你的‘小玩具’…对深渊的气息，异常敏感。”她缓缓抬起那只包裹着银灰丝绸手套的手，指向桌上那块碎片，“这块碎片，是‘锈锤’的目标，也是影子的目标。它留在你手里，只会带来无穷的追杀，就像一块散发着血腥味的肉，吸引着所有阴影里的鬣狗。”

王度心头一紧：“公主殿下想拿走它？”

“不。”莉雅的手指微微一动，指向王度，“我要你…毁了它。”

“毁了它？”王度一愣。艾琳也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里，现在。”莉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用你那能引动深渊共鸣的‘小玩具’的力量，彻底摧毁这块碎片的内部结构，湮灭掉最后那点指向性的共鸣余烬。这是切断影子顾问追索线索的最快方法，也是…保住你小命的唯一选择。”

王度看着桌上那块跳动着微弱紫光的碎片，又感受着怀里玄天盘碎片因为靠近而再次开始不安的悸动和璇玑越来越尖锐的警报…摧毁它？用玄天盘的力量？可璇玑现在半残，裂缝还在0.25mm！万一力量失控，裂缝再扩大…

“怎么？怕了？”莉雅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嘲，“还是舍不得这‘价值连城’的‘战利品’？”

王度猛地抬头，对上莉雅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金紫异瞳。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抹极淡的、却无比真实的急迫和…警告？

她不是在试探！她是真的想立刻毁掉这东西！为什么？仅仅是为了切断线索？还是有别的…更危险的原因？

“璇玑！”王度在意识中嘶吼，“评估！摧毁这块碎片的可行性！风险！”

“…尝试…能量引导…目标碎片…结构脆弱…共鸣核心…微小…预计…消耗…较低…成功率…85%…裂缝扩大风险…低于…0.01%…”璇玑的电流音断断续续，但给出了一个相对乐观的评估。

低于0.01%…王度一咬牙！干了！总比被影子顾问的鬣狗追着咬强！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在莉雅、艾琳和巴顿的注视下，伸出右手，虚按在桌上那块暗紫色碎片的上方。意念沉入怀中黑石匣子，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玄天盘碎片中那微弱却精纯的力量，透过指尖，化作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星辰般冰冷气息的银色细流，缓缓注入碎片！

嗡——！

碎片内部那原本微弱的暗紫色光晕猛地一亮！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开始剧烈地跳动、挣扎！一股混乱、冰冷、带着硫磺气息的能量波动瞬间扩散开来！车厢内的魔法灯光一阵明灭！

“稳住！”莉雅低喝一声，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她那双金紫异瞳死死盯着碎片，幽紫的色泽如同沸腾般翻涌！

王度额头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碎片内部那点深渊余烬在疯狂抵抗！璇玑的警报声在他脑中尖锐到极点：“…目标抗拒…能量对冲…消耗…上升…裂缝稳定性…下降…0.008%…0.009%…”

就在他感觉快要控制不住、裂缝即将突破临界点时——

嗤啦！

一声如同烧红铁块浸入冷水般的轻响！

碎片内部那疯狂跳动的暗紫色光晕，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彻底熄灭！整个碎片瞬间变得灰暗、死寂，如同最普通的废铁！那股令人心悸的深渊波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成功了！

王度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几乎虚脱般收回手。怀中的玄天盘碎片也安静下来，璇玑的警报声消失了，只剩下微弱的电流杂音：“…任务…完成…裂缝…稳定…0.250%…能量消耗…核定…‘碎片摧毁服务费’…5000金币…记账…”

“干得不错。”莉雅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她看着桌上那块彻底变成废铁的碎片，又看向脸色苍白、额头带汗的王度，眼中那抹幽紫缓缓平复。“至少，‘锈锤’和影子的鼻子，暂时被堵上了。”

王度刚想松口气——

“不过，”莉雅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刀，首刺王度，“堵住鼻子，不代表找不到路。影子顾问真正想要的，是你父亲留下的铅盒，是里面的‘钥匙碎片’。”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冰冷的紧迫感，“听着，王度·罗兰。我收到消息，‘公正之秤’神殿…出事了。”

“神殿？”王度心头一跳！费尔南多！

“大祭司费尔南多，三天前在‘静思回廊’冥想时…突发‘精神风暴’。”莉雅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神殿对外宣称是旧疾复发，需要长期静养。但内部消息…他像是被某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强行禁锢了意识，陷入了深度沉睡。现在主持神殿日常事务的…是格鲁姆执事。”

格鲁姆？！王度瞳孔骤缩！那个在晚宴上被自己用“吸尘器”吸过、身上带着强烈空白契约气息的影子内应？！

“费尔南多倒下，格鲁姆掌权…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莉雅的目光如同冰锥，“影子顾问的手，己经伸进了神殿最核心！那份空白契约的原始档案…随时可能被篡改或销毁！你父亲留下的唯一翻盘证据…危在旦夕！”

王度感觉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猛地想起父亲绝笔中的叮嘱：“寻‘公正之秤’大祭司‘费尔南多’！”

“你必须立刻行动！”莉雅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在格鲁姆彻底掌控神殿，销毁所有对影子不利的证据之前！潜入神殿！找到那份空白契约的原始卷宗！拿到它！”

“潜入神殿？！”艾琳倒吸一口凉气，“那地方比皇家金库守得还严！还有那个秃顶格鲁姆！我们怎么进去？！”

“这就是你需要用到那份‘购物清单’的时候了。”莉雅的目光转向王度，带着一丝深意，“名单上，‘告死鸟’修伊…风纪处负责监控神殿外围安保轮值的那位高级执事…他有个小小的、却足以致命的爱好…以及一个急需‘特殊渠道’解决的…债务危机。”

告死鸟修伊！王度瞬间想起了名单上的信息！影子安插在风纪处的钉子！爱好是…收集濒死者的“遗容画像”？债务是…欠了地下赌场一大笔钱？

“拿着这个。”莉雅从轮椅扶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雕刻着复杂银色纹路的秘银徽章，抛给王度。“‘月辉’的标记。拿着它，去找‘告死鸟’修伊。他知道该怎么做。他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身份和…进入神殿档案库的机会。时间…就在明晚‘守夜人’换防的空隙。”

王度接住那枚冰冷的徽章，入手沉甸甸的。月辉？莉雅的地下势力代号？

“记住，”莉雅的身体靠回轮椅，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病弱的苍白和疏离，但眼神却冰冷如霜，“你只有一次机会。拿到契约卷宗，立刻撤离。不要试图去‘静思回廊’找费尔南多，那里现在是神殿守卫最森严的陷阱。更不要…”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警告，目光穿透王度，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黑暗：

“…试图去窥探‘星眼’的真相。至少在你有足够力量打破棋盘规则之前…不要。深渊…不止在‘叹息之墙’外呼吸。它的阴影…己经笼罩了王都。而影子…只是它探出的…第一根触须。”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艾琳紧张的呼吸声和王度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深渊的触须…影子只是第一根…

“废物宿主…”璇玑那微弱得几乎要消散的电流音，在王度脑海中艰难地响起，“接收到…高维…警示信息…‘深渊阴影’…关联度…提升…‘莉雅公主·深渊洞察力’服务费…10000金币…‘精神污染防护费’（因接收禁忌知识）…5000金币…记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