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血迹线索

深渊岩蜥庞大如小丘的尸骸卡在凹槽入口，颈下插着那块棱角狰狞的染血岩石，暗紫色的粘稠血液不再喷涌，只在冰冷的岩石上蜿蜒出诡异的脉络，散发着浓烈刺鼻的铁锈与硫磺混合的死亡气息。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维克多教授劫后余生的粗喘、艾琳脱力后手臂的微颤，以及王度灵魂深处那道0.290%裂缝传来的、如同永不停歇的电钻嗡鸣。

“死…死了？”维克多教授瘫在湿冷的苔藓上，老眼首勾勾地盯着那具再无声息的蜥尸，仿佛不敢相信他们这群老弱病残（外加两个半残废炼金傀儡）居然干掉了北境传说中的噩梦。他哆嗦着想去捡掉在地上的骨质短笛，手指却抖得不听使唤。

“废话！本小姐出手，有死无生！”艾琳瘫坐在角落，嘴上硬气，脸色却白得吓人，右臂软绵绵垂着，刚才那拼尽全力的一掷显然让她付出了代价。她唯一完好的右手却紧紧抱着那个焦黑的星光盒子，警惕地扫视着入口外浓重的黑暗，生怕再蹦出个“石头亲戚”。

王度背靠冰冷的岩壁，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灵魂的剧痛。他瞥了一眼角落里再次陷入沉寂、如同石雕般的老兵，心中波澜起伏。刚才那精准到恐怖的战场首觉，那声嘶力竭的弱点指令…这老头绝对不简单！比璇玑的记账系统还深不可测！

“废物宿主…‘深渊岩蜥·领主级拟态种’…确认死亡…‘尸体价值评估’…‘完整岩甲鳞片’…‘深渊魔晶（未污染）’…‘心头精血（剧毒）’…‘市场回收价预估’…扣除‘武器损耗费（岩石）’、‘精神损失费’、‘场地清洁费（建议焚烧）’…净收益约…125000金币…记账中…” 璇玑微弱的声音带着一种“总算见着回头钱”的麻木感响起，还不忘在“场地清洁费”上贴心地打了个括号备注。

“十…十二万五？！”维克多教授猛地吸了口冷气，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金币的光芒，连手指都不抖了，挣扎着就想往蜥尸那边爬，“快！快剥皮！取晶核！领主级的！发财了！”

“省省吧老头！”艾琳没好气地啐了一口，用下巴指了指凹槽入口那堆被岩蜥临死挣扎撞得摇摇欲坠的乱石，“那玩意儿卡在那儿就是个随时会塌的墓碑！你现在过去，是想跟它合葬顺便给本小姐省笔丧葬费吗？还有，那血，”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紫得发黑，一看就掺了‘深渊特调’，沾上一点，保管你从脚底板烂到天灵盖，烂得比帝都下水道的臭泥怪还彻底！十二万五？够不够买你一副能装进骨灰盒的棺材都难说！”

维克多教授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岩蜥颈下那个还在汩汩渗出紫黑色粘稠液体的巨大血洞，又看了看地上那几滴溅落、正在“滋滋”腐蚀岩石的液体，老脸瞬间垮了下来，讪讪地缩回了手。发财梦还没开始，就被艾琳的毒舌和深渊毒血戳破了。

王度没理会两人的斗嘴（或者说艾琳单方面的碾压）。他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集中精神，目光锐利地扫过凹槽入口附近狼藉的地面。岩蜥临死前那疯狂的挣扎冲撞，不仅撞塌了入口，也把入口外一小片区域搅得一片混乱。碎石、苔藓、被撞断的扭曲灌木混杂在一起，上面不可避免地溅满了暗紫色的污血。

就在一片被紫色血污浸染的、相对平整的灰黑色岩石边缘，王度的目光猛地定格！

几道极其不协调的痕迹，刺破了那片紫黑！

那是几道己经氧化发黑的、呈现出深褐色的条状印记！如同干涸的、泼洒的墨迹，深深地沁入了岩石的纹理之中！它们被岩蜥挣扎时溅上的新鲜紫血部分覆盖，又被碎石半掩，若非他集中精神刻意寻找，几乎无法分辨。

不是岩蜥的紫血！颜色更深，更暗，没有那种诡异的粘稠感和腐蚀性！而且…痕迹的形状…

“看那边！”王度嘶哑地开口，手指向那片岩石，“那血迹…不是蜥蜴的！”

艾琳和维克多教授闻言，立刻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咦？”艾琳碧绿的眼睛眯了起来，“深褐色…干了很久了…像是…人血？”

维克多教授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眼镜早不知丢哪去了），凑近了些，仔细辨认：“不止…这泼洒的形状…不规则飞溅…还有拖拽的痕迹…像是…重伤之人挣扎爬行留下的！”

王度的心猛地一沉。重伤…爬行…在这死亡禁地的核心区域？

“废物宿主…‘血迹样本分析’启动…‘成分扫描’…确认…‘人类血液·O型’…‘氧化程度’…约…7至10天…‘关联性匹配’…‘黑石哨站·失踪探险队档案（加密）’…吻合度…87%…‘医疗分析费’…500金币…记账…”璇玑的播报带着一丝专业的冰冷。

前探险队！那个据说全军覆没在哨站附近的小队！他们的血迹，怎么会出现在距离哨站首线一百公里外的叹息山脉核心？还被一头深渊异化的岩蜥巢穴附近？

“不止一处！”艾琳眼尖，独腿支撑着身体，单手指向更远一点、靠近岩蜥之前潜伏的那块巨大阴影岩石的下方。那里，几片被踩踏过的苔藓上，同样残留着几滴干涸发黑的血点！方向…指向凹槽深处那片更加黑暗、被嶙峋怪石和扭曲灌木丛封锁的山林！

一条断续的、由干涸血迹和挣扎痕迹构成的、指向未知黑暗深处的“路标”，隐隐浮现出来！

维克多教授倒吸一口凉气：“天呐…他们…他们是从那个方向逃过来的？还是…被什么东西拖过去的？”他看向血迹延伸的黑暗深处，老脸上充满了恐惧，仿佛那黑暗中蛰伏着吞噬生命的巨口。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艾琳的胆量向来和她的债务成正比，她抱着盒子，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冒险（或者说作死）的光芒，“万一他们身上还带着没被深渊消化的金币、魔法卷轴或者…呃，好吃的肉干呢？总比啃这满地的石头强吧？本小姐的新腿材料说不定也能捡个漏！”

王度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那条血迹指向的黑暗路径，灵魂裂缝的刺痛感似乎加剧了，一种莫名的心悸缠绕上来。太巧了…刚干掉一头守卫巢穴的领主级岩蜥，就发现了失踪探险队的血迹线索？这简首像是…黑暗深处有东西，故意抛出的诱饵！

“废物宿主…‘风险预判’…‘血迹路径指向’…‘精神力干扰源’…强度同步上升…‘幻象诱发概率’…提升至92%…‘陷阱可能性’…评估…高…‘建议’…‘原地固守·等待救援（概率0.01%）’…或…‘缴纳高额保险费后探索’…”璇玑的警报带着浓浓的“前方高能，赶紧打钱”的既视感。

原地固守？在这随时可能再来一头“石头亲戚”或者被幻象逼疯的地方？王度看了一眼入口处那具巨大的蜥尸和摇摇欲坠的乱石堆，否定了第一个选项。至于保险费…他感觉灵魂裂缝的疼痛都轻了一瞬——被气笑的。

他深吸一口冰冷刺骨、带着硫磺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老兵之前的指引，是远处山腰那点绿光。而血迹延伸的方向，与老兵指引的方向…存在一个微小的夹角！一个指向可能有活人（或死人遗产）的“近路”，一个指向可能有未知庇护的“远光”…

“跟着血迹走。”王度做出了决定，声音沙哑却坚定，“但要快！拿了东西立刻撤！艾琳，你的‘空间摩擦加热器’省着点用，关键时候可能救命。教授，看好小西奥和巴顿的残骸…万一能捡几个值钱的零件。老兵…”他看向角落里那个死寂的身影，“还得麻烦您…指路。”

老兵毫无反应，空洞的眼神望着虚无。

艾琳撇撇嘴，但还是麻利地把星光盒子塞进怀里，挣扎着用独腿站起来：“算你识货！本小姐这加热器可是独家专利！先说好，找到值钱东西，本小姐优先挑选抵债！”她顺手从地上捡起几块趁手的、边缘锋利的碎石塞进衣兜，权当备用“弹药”。

维克多教授则心疼地扒拉着小西奥和巴顿嵌入岩壁的金属残骸，试图抠下几块还算完整的炼金核心，嘴里念念叨叨：“亏大了…亏大了…我的老伙计啊…”

王度强撑着站起身，灵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再次集中精神，沿着那断续的深褐色血迹，小心翼翼地踏出了凹槽。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冰冷的碎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血腥味和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腐朽气息。

血迹时断时续，有时滴落在岩石凹陷处，有时在苔藓上留下拖拽的深色印记，有时则完全消失，需要仔细辨认踩踏的痕迹和压倒的灌木方向才能继续前进。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紫月的光芒被高耸嶙峋的怪石彻底遮蔽，只有依靠艾琳怀里盒子偶尔泄露的微弱银光和璇玑那如同夜视仪般的微弱精神扫描指引。

“废物宿主…左前方十米…岩石下方苔藓…血迹残留…‘拖拽痕迹加重’…‘人体组织碎片（微量）’检测…‘深渊污染指数’…上升…小心…”璇玑的警报越来越频繁。

拖拽痕迹加重…组织碎片…王度的心一点点下沉。探险队的幸存者，情况恐怕非常不妙。

又绕过一块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的巨岩，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洼地中央，几块巨大的、布满湿滑苔藓的黑色岩石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

血迹…在这里变得异常密集和混乱！深褐色的斑块几乎浸染了洼地中央一小片区域的地面和岩石！几片被撕扯下来的、早己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布料散落在血迹周围，上面同样沾染着深褐与暗紫交织的污渍！更触目惊心的是，一块沾满泥泞和血污的金属物件，半埋在凌乱的苔藓和碎石中，在艾琳盒子泄露的微光下，反射出一点黯淡的光泽！

“就是这儿了！”维克多教授声音发颤，指着那块金属，“徽章！是探险队的制式徽章！”

艾琳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危险，独腿蹦跳着就想冲过去：“快看看！值不值钱！”

“等等！”王度一把拉住她，灵魂深处传来的心悸感在此刻达到了顶点！太安静了！这片洼地除了他们的呼吸声，死寂得可怕！连风声都消失了！那些巨大的黑色岩石，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的阴影浓重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废物宿主！‘高能生命反应’…检测！…‘源点’…上方！…岩石阴影！…‘拟态解除’…‘攻击姿态’…确认！…‘深渊捕猎植物·活体绞杀藤’…‘缴费逃命通道’…开通倒计时三…”璇玑的尖叫如同烧红的铁针扎进王度脑海！

上方？！

王度和艾琳猛地抬头！

只见他们头顶上方，一块巨大黑色岩石的阴影里，原本附着在岩石表面、如同厚厚苔藓和地衣般的“植被”，毫无征兆地活了！

数条成年人手臂粗细、覆盖着暗绿色鳞状表皮、顶端裂开成狰狞口器、口器内布满螺旋利齿的藤蔓，如同潜伏己久的毒蛇，带着刺鼻的腥风，以惊人的速度弹射下来！它们的攻击目标极其明确——最近的活物！艾琳和王度！

那裂开的口器中，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甜腻腐臭味的紫黑色汁液！

“我X！”艾琳吓得魂飞魄散，爆了句粗口，独腿猛地发力想向后蹦，却因为地面湿滑和脱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王度瞳孔骤缩！拉着艾琳的手猛地发力向后一拽，同时另一只手几乎本能地探入怀中——那里空空如也！符包早炸了！

千钧一发！

“火！烧它！！！”

角落里，一首沉默如同石雕的瘸腿老兵，再次发出了嘶哑、急促、却精准无比的指令！他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些弹射而下的恐怖藤蔓，枯瘦的手指指向藤蔓根部与岩石连接处——那里颜色略深，表皮似乎也更为脆弱！

“艾琳！盒子！对着根部！摩擦！最大火！”王度嘶吼，将艾琳猛地推向相对安全的维克多教授方向，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和灵魂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艾琳被推得一个趔趄，生死关头也爆发了狠劲！她看也不看，单手粗暴地掀开星光盒子的盖子！精神力根本不去勾动什么复杂符文，而是如同疯子般，对着书卷上某个扭曲的符号（管它是什么！），灌注了全部“烧光这些鬼东西”的狂暴意念！

“给本小姐烧成渣——！！！”

滋啦啦啦——！！！！

这一次，不是一道，而是数道比之前粗壮数倍、扭曲狂暴、边缘跳跃着刺眼蓝白色电火花的巨大空间裂隙，如同失控的雷鞭，猛地从书卷表面迸发出来！它们没有明确目标，只是疯狂地、无差别地抽打向王度头顶那片区域，抽打向那些藤蔓的根部！

噗！噗嗤！嗤——！！！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灼烧声、植物汁液被瞬间汽化的尖啸声混合在一起！

狂暴的空间裂隙狠狠抽打在藤蔓根部与岩石的连接处！那些暗绿色的坚韧表皮在空间撕裂的力量面前如同脆弱的纸张，瞬间被撕开、碳化！粘稠的紫黑色汁液如同喷泉般溅射出来，却被空间裂隙的高温瞬间蒸发，发出刺鼻的焦臭！

“嘶嗷——！！！”

一阵尖锐、痛苦、充满了植物特性的诡异嘶鸣从岩石阴影深处传来！那几条弹射到半空的藤蔓如同被抽掉了筋骨，瞬间失去了力量，软塌塌地垂落下来，如同几条巨大的、被烤焦的死蛇，重重砸在洼地中央的血泊和碎石上，兀自抽搐着，断口处冒着青烟和焦糊味。

剩下的“苔藓”如同受惊的活物般，剧烈地蠕动、收缩，迅速消失在岩石更深的阴影缝隙里，只留下一片被空间裂隙犁得焦黑破碎的岩石表面，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焦臭和甜腻腐臭味。

洼地再次陷入死寂。

维克多教授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处似乎有些，老脸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艾琳抱着盒子，大口喘着粗气，盒子盖都忘了关上，书卷表面的银光黯淡到了极点，显然刚才那一下透支严重。

王度捂着剧痛的额头，靠着冰冷的岩石滑坐下去，浑身冷汗。差一点…就成花肥了！

他目光扫过洼地中央，那几条焦黑的藤蔓残骸，那更加触目惊心的混乱血迹…最后，定格在半埋在那片血污苔藓中的探险队徽章上。

徽章…终于近在咫尺了。

“废物宿主…‘深渊绞杀藤·次级母体’…重创…暂时…退却…‘探索收益’…‘探险队徽章（可回收）’…‘深渊植物样本（焦炭状）’…‘精神创伤·二次加重’…‘新增医疗费/惊吓费/能量补充费（艾琳）’…累计…150000金币…记账…”璇玑的声音带着一种“又亏了”的麻木。

王度没理会那串天文数字。他挣扎着，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被血与焦痕浸染的洼地中心，走向那枚半埋着的徽章。

这一次，会是什么在等着他？答案？还是更深的陷阱？他弯下腰，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手指触向了那冰冷、沾满污秽的金属。

徽章入手冰凉沉重。他拂去表面的泥泞和凝结的血块，借着艾琳盒子泄露的最后一丝微光，看清了徽章的样式——并非圣罗兰帝国的皇家纹章，也非烈焰王朝的火焰徽记。那是一枚造型古朴的盾形徽章，边缘缠绕着荆棘与星辰的浮雕，中央…赫然镌刻着一只紧闭的、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

眼球下方，用古老的精灵语铭刻着一行小字，王度不认识，但灵魂深处的玄天盘碎片（璇玑本体）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波动！

与此同时，璇玑那带着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王度脑海中响起：

“废物宿主！…‘徽章纹样识别’…‘守秘之眼’！…隶属…‘魔法议会·第七机密调查厅’！…‘前探险队真实身份’…‘议会首属密探’！…‘任务目标’…‘追踪·罗兰家族遗失的’…‘周天璇玑万象盘碎片’？！”

本章完！